“那也不用這麼多吧?”顧素未蹙眉。
她實在不習慣這樣多人在跟前。
“依製便是如此。”知秋扶她在悶戶櫥前坐下,接著接過宮人早已擰好的帕子遞給她,“娘娘您先前晉位貴嬪時便沒往殿裡添宮人,這員額還是原先嬪位的。眼下封了貴妃,陛下親自叫鄭大人去六尚局挑的人,貴嬪再算上貴妃的位份,加起來可不就有這樣多的人伺候麼?”
顧素未淨了麵後,便將帕子遞了回去。知秋便又拿過一旁的養膚粉,替她細細在臉上擦了起來。
“人太多了些。”顧素未閉著眼道,“日後不用這麼多人了,還是照原先,有這麼三四個也儘夠了。”
知秋見她這樣說,應了聲諾,便替她梳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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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內。
一架香樟木龜甲綾製繡美人卻扇圖屏風將殿門與內部隔斷開來。
屏風裡麵,是多張核桃木所製氈案,上擺著各樣一致的粉彩扒花高蓋碗,蓋碗旁是秘色瓷碟盤,裡麵放著各式精巧的點心。
前來覲見的嬪妃各自坐在氈案後,她們身後是自己貼身的大宮女。
正殿上首是整張紫檀嵌雲石背板寶椅,上鋪織金妝花緞內夾漳絨毛氈,椅背設絨背錦掛披。寶椅兩旁是同料雕雲紋桃花心花幾,上放一對兒青花瓷描雲碧天青案瓶,瓶內插.著幾枝白瓣紅蕊的仙客來。
正殿內設了地龍,再加上寶椅前方擺了兩個半人高的琺琅燎爐,籠網中銀絲炭燃得正旺,時不時發出劈啪之聲。因而即便外頭滴水成冰,殿內卻依舊溫暖如春,那幾枝仙客在這樣的溫度中反倒有些將開未開。
說是闔宮覲見,可真正來的也不到十人。楚子闌因想著人多,怕吵著顧素未,下旨時也順道說了,那些個低位嬪妃和散號便不必來了,橫豎元正夜宴時也會見到。
六宮之中,次序分明,即便是來明義殿覲見,諸人也照著位份各自坐下。
眼下顧素未晉封貴妃,賢妃雖在她之下,可到底也是四夫人之一。
因而她坐在上首位置的左下方第一個,而她的對麵,是極少出殿門,醉心詩書的寧淑媛。因原先的趙婕妤被降位,故而賢妃後一個位置便是莫婉華坐著。旁的宮嬪以此下去,一直到最後的陸小儀。
她們都是昨夜即將就寢時聽得禦前來了人,一番梳洗見了後才知道,陛下下旨叫第二日一早去明義殿覲見。於是今晨天尚未亮,便都匆匆往明義殿趕來。
誰料她們到了殿門外時,卻被告知貴妃娘娘仍在休息,尚未起身,叫在外等著。
眼下元正將近,天愈發冷了,宮嬪們出門時雖都穿了足夠多禦寒衣物,可要在這淩冽的寒風中一直站著,誰都受不住。
於是當時便有心中不忿的嬪妃嘟囔幾句,大意說顧素未才剛晉封便拿喬,給人難堪。
那宮嬪這話說完,便有旁的幾人附和,顯然都覺得顧素未這樣做法是故意折辱她們。
倒是站在最前方的賢妃,聽了她們的話後冷笑一聲。
“昨夜鄭大人來綾綺殿說今日覲見的事時,特意提了句,若是今日貴妃娘娘不見,日後免不得還得再來一趟。本宮想著,這應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既許了貴妃這樣做的權力,你們又不忿個什麼勁?”她說著調整了下手中小銅爐的位置,方又道,“鄭大人說的,叫卯時初刻便來明義殿外候著,眼下已是卯時三刻,本宮方才遠遠瞧著,林嬪似是才到?”
她今日來得最早,鄭行告知她說卯時初刻,她卯時尚未到,便已至了明義殿。那時陛下的小玉輦將將離開,她下車輿時,恰好看見禦前一行人浩浩蕩蕩向紫宸殿行去的背影。
明義殿外候著的內給使見著她來了,便趕緊上來,說陛下離去前吩咐,除非貴妃自己醒了叫她們進去,不然前來覲見的宮嬪便隻能在殿外候著。
這幾個內給使都是跟著顧素未從踏靈殿來的,因而知曉賢妃同自家娘娘關係匪淺,隻是陛下專程下的令,他們也不敢違背,便隻能躬身賠罪。
賢妃倒不在意這些,擺擺手便在殿外等著。
而旁的嬪妃來了便沒有她這個待遇,內給使直接一句“勞諸位娘娘、娘子在外候著”就把她們打發了。
那林嬪原就不想來,隻是礙於陛下旨意而不得不早起覲見,可到底心中不甘,便一再拖延,因而到的時候早已過了時辰。
可令她未料到的是,自己已是晚了兩刻,到了明義殿竟還要在外等著,原因是貴妃尚未起身?
她原本就煩悶的心愈發抑鬱,聽得一旁有人說話便附和了兩句,未曾想這便被賢妃抓住了由頭。
賢妃那話顯然是指她視陛下的旨意為無物。
她張了張口,正要說話為自己辯白兩句,卻聽見原本緊閉的殿門突然打開,裡麵出來兩個穿著櫻草色絨領掐牙背心夾襖的宮人。
她們出來後便一福身,齊聲道:“貴妃娘娘已起身,請諸位娘娘、娘子進殿等候,貴妃稍後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