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九條鹹魚(1 / 2)

晉國整整下了小半個月的瓢潑大雨,原本剛剛回暖的天氣,因為連日降雨,一下又冷了回去。

沈楚楚又搬回了永和宮,她倚靠著永和宮的殿門,坐在高高的紅木門檻上,呆滯的望著牆角下綻開的一株紅梅。

碧月輕手輕腳的拿著大氅,披在了自家主子身後,她屈膝跪在主子身旁:“娘娘,太醫說您身上尚有餘毒,外頭太冷,您早膳又沒吃……”

沈楚楚任由碧月在耳邊絮絮叨叨,她卻沒有一點反應,隻是怔怔的看著遠方。

雖然吃了解藥,但她的眼睛並未痊愈,隻是雙眼能模糊的看到事物了,若是跟以前沒中毒時比,還是比不了的。

不知過了多久,沈楚楚才緩緩開口:“臨妃到涼國了嗎?”

她的嗓音帶著一絲嘶啞,仿佛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碧月一愣,而後點點頭:“想來早就到了,從晉國到涼國快馬加鞭,約莫十幾個時辰就能到,臨妃已經走了十來日了。”

涼國使臣親自來訪,道是涼國女皇病的很嚴重,就硬撐著一口氣等臨妃回去了。

出於兩國交好的仁義所在,皇上破例同意讓臨妃回去探親,見女皇最後一麵。

沈楚楚沉默起來,她將腦袋倚在門框上,又一個人發起了呆。

碧月有些無奈,太醫特意囑咐要她看緊了主子,千萬不能讓主子著涼受寒。

可主子這幾日,一有空便跑到殿外來發呆,彆說是她阻攔了,就連皇上來都沒用。

皇上就好心規勸了主子一次,主子便對皇上下了逐客令,直言表明最近不想見到皇上。

起初主子眼睛什麼都看不見時,皇上夜裡還能潛入永和宮,偷摸和主子相處一陣。

自打主子開始恢複視力,便夜夜都將永和宮的殿門從裡頭用門閂掛上,就連那窗戶都被主子命人用木板釘上了,皇上想進都進不來。

這幾日皇上都隻能在院子外頭,偶爾扒個牆頭看一看主子,路過的宮人看見皇上失了身份的舉動,卻也不敢多言,隻能當做沒看見。

碧月輕輕歎了口氣,其實主子剛從昏迷中醒來時,並沒有這般抵觸皇上。

隻是聽到皇上已經將武安將軍下葬後,主子才態度大變,甚至連見都不想見他了。

“娘娘,沈氏得了恐水症,怕是命不久矣了。”碧月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給主子掖了掖大氅,緩聲說道。

沈氏指的就是沈嘉嘉了。

原本沈氏還有個皇貴妃的封號,但因為沈氏被查出與罪臣姬七,曾在上元節船宴上有染。

再加上沈氏懷有身孕一事,證據確鑿,皇上便奪了她的封號,將她貶為了庶人。

皇家的醜事自然不會外傳,皇上正準備命人給沈氏送去鳩酒賜死,太醫便診斷出沈氏染上了恐水症。

這恐水症若是用民間的話來說,也叫做瘋狗病。

瘋狗病的潛伏期,有時很短,有時又很長,但隻要病發就必死,簡直要比天花還可怕百倍。

聽太醫道,沈氏得瘋狗病,似乎與賞花宴上,那隻抓傷了沈氏臉蛋的暹羅貓有關。

那隻暹羅貓當初病懨懨的,並非全是因為咖妃對貓下了毒手,想必那貓被送入宮時,便已經染上了瘋狗病。

皇上因此而改變了主意,將沈氏關在了景陽宮的側殿裡,任由沈氏自生自滅。

如今那沈氏怕光又怕水,再加上剛剛小產,身子本就虛弱,整個人已經瘋瘋癲癲的,怕是活不過這兩三日了。

主子向來與沈氏不對付,或許這個消息,還能讓主子振奮一些。

碧月一臉期待的看著她,沈楚楚隻是無精打采的應了一聲:“嗯。”

“我累了。”沈楚楚緩緩站起身來,酸麻的腿腳朝著殿內邁去。

碧月望著自家主子單薄的背影,鼻頭忍不住一酸,連忙追了上去,攙扶住了主子的手臂。

沈楚楚又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幾日,就連那陰沉了小半月的天氣,也已經放了晴,但她卻還是一副行屍走肉的模樣。

不管是用膳還是吃藥,她都配合,可吃進去的任何東西,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要如數都吐出來。

沈楚楚肉眼可見的削瘦下來,本就有些營養不良的她,如今麵色慘白沒有血絲,身子纖弱像是一片薄紙似的,仿佛隨時都會一頭倒下。

永和宮的宮人個個急得要命,司馬致換了一個又一個太醫去把脈診治,可無一例外,所有太醫都是一句車軲轆話:“娘娘得的是心病,吃再多藥也治不好。”

為了醫好她的心病,司馬致破例讓沈丞相進後宮陪她談心,相夫人也在永和宮裡住了好幾日,幾乎日夜陪伴在她身邊。

任何沈楚楚提出的要求,司馬致都會無條件的允諾照辦,隻盼她能用膳吃藥時少吐一頓。

沈楚楚一日不好,司馬致便一日陰沉著臉,整個前朝後宮都隻能在低氣壓下小心翼翼的生存,生怕不小心就惹到他,落個腦袋搬家的下場。

這一日,天邊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沈楚楚便推開殿門,走到了院子裡。

碧月正提著食盒準備去禦膳房取膳,看到她走出來,碧月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主子這麼多天,從未踏出過殿門半步,都是坐在門檻上發呆,這還是主子第一次從殿中走出來。

沈楚楚看見碧月,張口便問:“太後還活著嗎?”

碧月下意識的答道:“活著……”

原本皇上要施剮刑處死太後,但主子知道後,阻止了皇上,道是要自己親自動手。

是以皇上便留了太後一命。

不過太後的手筋和腳筋都被挑了,以防太後咬舌自儘,皇上還卸了她的下巴,如今太後手腳殘廢,也就是苟延殘喘留了一口氣罷了。

沈楚楚微微頷首:“備步輦,我要去慈寧宮。”

雖然她隻是說了短短一句話,但卻將碧月激動壞了,碧月放下食盒,飛快的喊著小翠一起去叫人抬來步輦。

碧月的動作迅速,不過片刻,便將步輦準備好了。

沈楚楚久違的坐上步輦,那陽光透過層層疊疊樹葉間隙,被分割成細碎的金芒,溫柔的打在了她的頭頂上。

她慢吞吞的抬起頭,也不知是在看那暖陽,還是在凝視那樹枝上剛剛抽出的嫩芽。

步輦穩穩當當的停在慈寧宮外,慈寧宮的牌匾上落下一層薄薄的灰塵。

若是細細打量,便能看清楚那灰塵的一角上,還結了幾道細密的蜘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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