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才上了一個學期的大學,但趙明香的變化是巨大的,這主要體現在穿衣打扮上,她原來和鹿城其他的姑娘一樣,梳著兩個整齊的發辮,現在是紮著高高的馬尾,發梢和劉海兒還略燙了一下,添了幾分俏麗,她上身穿的是灰色的高領羊毛衫,下麵配了時髦的喇叭褲,腳下是鋥亮的皮鞋。
若是出門,這麼大冷的天兒,也並不穿棉襖或者羽絨服,而是穿一件格子的羊毛大衣。
不光是穿衣打扮,就連說話的腔調也有一點點變化。
總而言之,看起來比之前漂亮多了,也洋氣多了。
趙明香小嘴叭叭的,正在一邊包餃子,一邊跟全家人講上海的新鮮事兒,看到大哥兩口子進來了,趕緊擦了擦手,跑過來倒了兩杯熱茶,笑著說道,“大哥,大嫂,這會兒外麵雪下大了,挺冷的吧,快喝點熱水吧!”
趙明山衝大妹笑了笑,轉頭問道,“媽,爸今天值班?”
國棉廠雖然已經放假了,但他們保衛科必須輪流值班。
徐鳳蘭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不過今天應該下班早,估計四點來鐘就回來了!”
趙明利趕緊說道,“媽,下雪路滑不好走,大哥開車也不方便,反正我沒事兒,下午我去接爸爸吧?”
徐鳳蘭讚賞的點了點頭,雖然趙萬東腿腳沒什麼毛病,但畢竟年齡大了,這樣的天兒有人去接當然更放心了。
“好,老二,要不你早點去吧,廠裡的食堂沒開,你爸早上就拿了兩個冷饅頭走了,明香,一會兒先煮點餃子,煮好了讓你二哥給你爸帶去!”
趙明香高高興興的應了一聲,繼續說之前的話題。
“這上海真是個講究的地方,講究吃講究喝講究穿,尤其是最講究穿了,不要說年輕的小姑娘,就連四五十歲的阿姨,都愛俏的要命,我和我同學去批發市場買的皮筋兒和珠子,配色比小攤上的強多了,哎喲買的人可多了,一天就賺了十多塊呢!”
除了對賺錢還沒有太大概念的趙明海,趙明利,趙明紅包括徐鳳蘭都吃了一驚。
徐鳳蘭忍不住問道,“明香,一天就能掙十多塊?一個月算下來就是三百多?”
趙明香一愣,忽然想起來母親是個愛要錢的,她連忙說道,“媽,哪有那麼多?我不用上課的?也就是周末休息的時候才去賣上一天,一個月也就掙幾十塊錢,在上海讀書開銷大,處處都要用錢,這也就將將夠我的生活費!”
實際上,她這話半真半假,她賣頭花的小生意,的確是周末隻賣一天,但現在不止是賣頭花,還賣紗巾,還賣自己做的衣服:料子是李立軍讓母親寄到上海的,都是國棉廠的好羊毛料子,她心靈手巧,看了百貨大樓的最新款,回去自己琢磨一下就能複刻下來,然後再借了學校的縫紉機做出來。
這樣的衣服,不用拿到外麵去賣,往往還沒做好就被同學們搶著買走了。
一件羊毛外套最少也要賣二三十塊錢了,她利用零碎時間,一個星期至少能做出來兩件兒,賣出來的錢,她和李立軍平分,一個月很可觀了。
現在她基本實現了想吃什麼吃什麼,想買什麼買什麼。
趙明香覺得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過得這麼幸福過。
見女兒提到生活費,徐鳳蘭有點心虛,前些天李廠長兩口子來看她了,無意間說起來生活費,她是真沒想到,上大學明明國家發糧票發補貼,怎麼還需要生活費,李廠長兩口子,可真是寵孩子,而且一出手就是一個月三十塊。
都快趕上一個工人的工資了。
而她沒給過趙明香一分錢的生活費。
趙明山喝完一杯熱水,對妻子說道,“你再歇會兒,我去幫忙啊!”
過年包餃子一般就是全家人都要動手,肖姍笑了笑說道,“不用了,我也過去幫忙吧!”
徐鳳蘭的傷腿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雖然還不能上班,乾家務是完全沒問題的,不但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過年的東西也都早早預備了。
年二十七蒸了幾鍋饅頭和豆包,二十八做了丸子,藕盒,油炸糕,二十九,也就是昨天,燉了一鍋肉,做了一盆熏魚,還把趙明利去市場買的雞鴨魚早早都處理好了。
今天她起了個大早,屋裡屋外又打掃了一邊,吃過早飯就張羅包餃子,剁肉剁菜和麵,到現在已經包出來好幾蓋簾餃子了。
因此,徐鳳蘭趕緊笑著說道,“明山,姍姍,不用你們動手啊,乾活的人夠多了,再說,也沒剩多少了!”
的確如此,趙明利和趙明海兄弟倆負責擀皮兒,徐鳳蘭帶著兩個女兒包,速度配合的很好,盆子裡的餡子也隻有三分之一了。
趙明山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十一點了,就說道,“那要不我去燒水吧,煮了趕緊給爸爸送過去!”
徐鳳蘭點了點頭。
肖姍一個人在沙發上做的無聊,也跟著去了廚房。
趙明山搬了一個板凳遞給她,說道,“你坐著看就行了!”
肖姍點點頭,笑眯眯的看著丈夫乾活兒。
他們小夫妻在自己家裡做飯,夏天用的煤氣灶,冬天用煤爐,之前的土灶太礙事,被趙明山找人給拆掉了。
因此,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趙明山如此嫻熟的添水,點火,拉風箱,用一根棍子扒拉了幾下,灶底的火就一下子燒旺了。
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側麵看起來特彆迷人。
肖姍忍不住問道,“明山,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幫家裡做飯啊?”
趙明山回答,“是啊,我記得第一次燒火,是五歲的時候,一開始沒點著,嗆了一屋子的煙,後來點著了,我怕滅了,就使勁兒往裡添柴,又差點沒把屋子給燒了!”
為了這個事兒,徐鳳蘭氣得破口大罵,還一連扇了他二十多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