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愣,反應了過來,急忙說:“行。那你坐我的車,我送你回!”
“不必。閆叔的車開得很好,還是他送我吧。”
孟蘭亭轉向老閆:“閆叔,勞煩你送我吧。”
老閆一邊哎哎地應著,一邊看著馮恪之,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見。
孟蘭亭靠坐在位子上,側臉朝向另一邊,閉目不再說話了,麵帶淡淡倦容。
馮恪之遲疑了片刻,終於說:“也好。”
他轉向老閆:“你開車小心點。”
老閆點頭:“九公子放心!”
馮恪之退出車廂,關好車門,站在路邊,目送老閆開車離去,出神了片刻,回到自己的車上。
原本不算小的一個簍子,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過去了。
被這麼一攪,他也沒心思再回去了,繼續開車到了司令部。
楊文昌知道自己老婆晚上闖了大禍,這會兒哪裡還敢走,依然等在司令部裡,終於等到馮恪之來了,立刻帶著太太上去賠罪。
楊太太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隻差沒有下跪求饒了。
馮恪之陰著臉,從兩人麵前經過。
楊文昌和馮家的這個公子相處也半年了,多少有些摸到他的脾氣和行事的風格。
這樣,大概就是表示他不予計較了,如逢大赦,趕緊帶著嚇得已經腿軟的太太出了司令部。
馮恪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回去,得知老閆剛剛已經將她安全送回了周家,掛了電話,靠在床頭上。
她沒責備,也沒生氣,馮恪之自然感到很是慶幸。但鬆氣之餘,想起晚上她的那種異乎尋常的平靜,心裡又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起身打了個電話。
沒一會兒,今晚在司令部值班的張秘書趕了過來。
“晚上除了楊太太鬨,還有沒有彆的什麼事?”
張秘書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幾個憲兵說,馮公子你發錢讓他們去上課的事,大約被孟小姐也知道了……”
馮恪之正在喝著杯子裡的水,一口水含在嘴裡,還沒完全咽下去,突然被嗆住了。
“張奎發,你他媽的就是故意在整我吧?開始打電話時怎麼不說?”
張奎發見他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臉憋得通紅,目光猙獰,嚇得後退了幾步,慌忙擺手:“馮公子,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在電話裡和你說了的,還沒說完,你自己就跑了——”
馮恪之一把抄起車鑰匙,人就跑了出去。
“哎哎!馮公子你等等!我還沒說完!還有個事哪!大新書院,她大概也知道了……”
張奎發追了出去,見他人已經跑得隻剩下了個背影,轉眼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愣了片刻,心裡很快就做了個決定。
明天趕緊請個病假。
這幾天,打死也不能來司令部了。
……
孟蘭亭回到周家,見周教授書房裡的燈還亮著,輕輕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周教授正在寫著稿子,笑道:“課上完回來了?早點去睡吧。”
孟蘭亭站在一旁,沒有動。
周教授終於抬頭,疑惑地問:“怎麼了蘭亭?你有事?”
孟蘭亭點了點頭:“是。伯父,憲兵司令部的夜校,明天起,我不再去上了。”
周教授微微一怔:“怎麼了?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孟蘭亭搖頭:“沒事。是我自己的問題。其實原本我就不大想去的,最近更是覺得越來越不適合我了。很抱歉,辜負了您的期望。”
周教授打量了她一眼:“可以。明天我和那個張秘書聯係下。他們要是還要數學教師,我另換個人過去,代替你。”
“謝謝伯父。真的很抱歉,給您和係裡添麻煩了。”
周教授搖了搖頭:“怪我,沒問清你的意思,就做了安排。那邊你一個女孩子去上課,確實也不方便。”
蘭亭低聲道謝。“那我出去了。伯父您也早些休息。”
“蘭亭!”
孟蘭亭走到門口,聽到身後傳來周教授的喚聲,回頭。
“往後遇到類似的事,要是你有想法,不要有所顧忌,直接和我說,知道嗎?”
周教授含笑看著她,神色慈愛。
孟蘭亭感到鼻頭一酸,臉上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謝謝伯父。”
周教授點頭:“去休息吧。”
孟蘭亭從書房裡出來。
周太太在門口,帶著擔憂,問她出了什麼事。
孟蘭亭再次解釋了一番,洗漱過後,回了屋。
周教授也結束了晚上的工作,和周太太回了臥室。
客廳裡的燈滅了,房子裡安靜了下去。
孟蘭亭躺在床上,隻覺疲乏至極,仿佛閉著眼睛就能立刻睡去了,可是思想卻又仿佛一團正在遭受炙烤的炭,在爐蓋之下,不停地嗶啵爆裂。
淩晨四點多,她就醒了過來,再也睡不著覺。在床上又躺了一個多小時,五點多,窗外開始泛出魚肚白,爬了起來,洗漱穿衣,出了房間,拿了一個帶蓋的洋搪瓷杯,躡手躡腳地從周教授和周太太的臥室門前經過,走過客廳,輕輕打開門,走了出去。
周教授夫婦習慣早起,等下就會起身。
巷口外,隔了一條街的地方,有個賣豆腐腦和油條燒餅的早點鋪,每天五點不到,攤子就開了。周教授愛吃,周太太常去買來當早點。
今早濃霧彌漫,屋簷牆頭,都籠罩著一層白色的濕霧,十幾米外,景象就模模糊糊了,鄰居們大多還在晨夢裡。
孟蘭亭踩著濕漉漉的地,走過靜悄悄的霧巷,來到巷口拐角處那杆路燈的電線柱旁時,突然聽到有人叫了自己一聲:“蘭亭!”
她停步,看見馮恪之竟從電線柱後繞了出來。
他還穿著昨晚的衣服,頭發仿佛被濃重的霧氣給浸濕了,一綹綹地垂落額前,兩隻眼睛紅通通的,眼底帶了點血絲,電線杆附近的地上,丟了幾個煙頭。
好似在這裡,已經停留有些時候了。
看到她的現身,他仿佛鬆了口氣,麵露喜色。
“我昨晚在邊上,可是等了你一夜!你可算出來了!”
“有事不知敲門嗎?”
孟蘭亭冷冷地說。
他露出不大自然的表情,微微咳了一聲,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帶著就往前頭去。
“你先跟我上車再說!”
附近就是住戶。孟蘭亭也不想弄出太大的動靜,掙紮了幾下,見掙脫不開,他抓得反而更緊了,也就停下,任他拖著自己到了那輛停在路邊濃霧裡的車旁。
馮恪之將她塞了進去,自己趕緊跟上,啪地關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