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2)

海上華亭 蓬萊客 10774 字 3個月前

馮恪之站在巷口, 看著她撐傘的背影漸漸遠去在雨巷裡,竟再也沒有回頭, 哪怕是看自己最後一眼了。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雨簾裡, 他還是無法相信,昨夜主動抱了自己,親吻自己的她, 為什麼一夜過去,等他醒來,就又變成了這樣無情的模樣?

就在昨天, 接到她電話的時候,他還曾在去與不去之間躊躇徘徊了良久。

要是順著自己的氣,他就不去。隻要不理睬她了,把她這個人給拋開,他就還是從前的自己,哪怕也有煩悶,但那麼煩悶, 和女人全無乾係。

但不齒的是,他卻像是吸食鴉片的癮君子, 最後忍不住, 還是去了。

就在那張床上,麵對著她, 脹痛得到了幾乎就要爆炸的邊緣, 她眼角的淚,卻還是讓他壓下了心底那個不停引誘他的魔鬼, 放棄了。

但是她卻在那時候勾引了自己。

麵對著她的引誘,他怎麼可能把持的住?

然後就是這樣的結局。

他被她給拋棄了。

昨夜的主動和後來叫他為之神魂顛倒的柔情,原來就是為了今天可以毫不虧欠地拋棄自己。

馮恪之現在才明白了,她原來是這麼的狠心。

他想再追上去,將她抱回來,讓她再像昨夜那樣乖乖地躺在自己的懷裡,雙腳卻仿佛注滿了鉛,無法挪動半寸。

更是徹底地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曾縱橫睥睨十裡洋場,人人見了都要稱聲小九爺的馮恪之,生平第一次,體味到了什麼叫做苦澀和絕望。

雨嘩嘩地落,鞭子似的不停地澆抽在他的臉上和身上,他雙眼通紅,渾身濕透,腳底卻仿佛生了根,既無法前進,也不願後退,就這樣固執地站在巷口,化作了一根人柱。

天漸漸地亮了起來,住在巷口邊上的那戶人家打開門,一個太太撐著傘出來,冷不防看見他站在那裡淋雨,嚇了一跳,認出仿佛是先前有和周家走動的那個年輕軍官,據說來頭很大,見他滿頭滿臉的雨水,表情扭曲,看著有些嚇人,不敢靠近,上下打量了幾眼,小心翼翼地繞道,從他邊上走了過去。

路上的人,越來越多,每一個人,在經過時,都用打量傻子似的目光看著他。

馮恪之不在意這些。

但是她是再也不會為自己而出來了。

再徒然的糾纏,他能得到的,也隻是來自於她的更多的鄙視和厭惡。

馮恪之終於慢慢地轉過身,邁著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的車上,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回到馮公館的時候,早上八點還不到,馮令美剛打扮好,從樓上下來要出去,迎麵看見昨夜未歸的弟弟從外頭進來了,整個人濕淋淋的,乍一看,孤魂野鬼似的,習慣性地正要開口抱怨,又見他連額頭竟也破了個口子,血混合著水流了下來,嚇了一大跳,“哎呦”了一聲,奔了過去。

“小九,你這是怎麼了?”

馮恪之沒有說話,自顧朝著樓上走去,身後,留下一路的水印。

老閆剛才就在庭院裡,正在準備著給馮令美今天用的車,忽見小少爺回來,濕淋淋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麵無人色,更是被所見給嚇得不輕,跟了進來,見小少爺自顧上去,八小姐在後頭追,上去指了指外頭:“小少爺八成是開車撞到哪裡了。車頭癟進去了一大塊,車窗玻璃也裂了一塊,有血。”

馮令美嚇得簡直跳了起來,立刻追到二樓,一把揪住了弟弟,掏出手帕,心疼地替他擦血。

“小九,你彆嚇我!你到底怎麼了?好好的,開車怎麼會撞?除了這裡,身上哪裡還有沒有事?”

弟弟開車速度總是很快,但這麼多年,從沒見他出過什麼意外。

像今天這樣還是頭回。加上人變成這副狼狽的模樣,仿佛失魂落魄,她怎麼不擔心?

馮恪之終於停下腳步,說:“沒事,就一點小口子。回來路上,巷子裡突然跑出來一個小孩,我避了下,撞到了牆上。”

“八姐,我累了,睡覺。你彆吵我。”

他嗓音嘶啞,有氣無力,說完進了房間,關了門,哢嗒一聲,反鎖了門,脫掉身上的濕衣服,丟在地板上,人就趴在了床上。

馮令美焦急地拍著門:“至少先擦個藥,包下傷口啊!還有,衣服換掉,當心著涼!”

“知道,已經脫了——”

馮恪之翻了個身,拿起枕頭,壓在了自己的頭上。

馮令美在門外拍了一會兒,見弟弟就是不開門,又沒了聲,自己也有事要出去,無可奈何,轉身叫跟了上來的馮媽繼續拍門,拍到他開門擦藥為止。

馮媽答應了,馮令美這才出了門,忙了一天,心裡記掛著弟弟,傍晚早早地回來,弟弟已經不在家了。

馮媽說他後來終於被敲開了門,也讓醫生縫了幾針,包紮了傷口,隨後就說司令部有事,收拾了些衣服,走了。

弟弟額頭的傷,既然處置過,應該不會很嚴重。

馮令美起先也沒在意,加上自己很忙,就沒管了。

過了兩天,見弟弟沒回家,又有點不放心,打電話到司令部去問。

張秘書接的電話,說馮長官在司令部,一切都好。想著他也不是頭回住在那邊不回家,終於徹底放下了心。

沒想到的是,再過幾天,張秘書竟然自己打了個電話來,說說馮長官剛才在訓練時,突然暈倒了。

馮令美嚇了一大跳,趕緊放下手裡的事,趕去了司令部。

到了那裡,馮恪之正躺在床上,醫生剛給他看完,出來對馮令美說,他好幾天前應該就高燒了,就是一直不管,加上這樣的暑天,又大強度地訓練,這才突然暈倒。剛才已經給他打了退燒針,掛了鹽水,務必好好吃藥,還要休息好,隨時觀測體溫,免得萬一轉成肺炎,那就麻煩了。

馮令美謝過醫生,進了弟弟的屋,見他臉色發青,腦門上還貼著個傷膏,卻已拔了剛打好的鹽水管子,翻身坐了起來,仿佛又要起身出去,氣得上去一巴掌把人按回在了床上,罵他不要命了,罵了幾句,要他立刻跟自己回去養病。

馮恪之翻了個身,臉趴在枕上,懨懨地說:“我自己會吃藥的,死不了的。八姐你回去吧,彆管我。”

馮令美好說歹說,見他就是不動,趴在那裡,仿佛睡了過去,一時也拿他沒辦法,皺眉,忽然想了起來,哄他:“最近我忙,都沒去看蘭亭。聽說你幫她把給弟弟找回來了?還是你的消息靈通,幫了她那麼大的忙。要麼我去看看弟弟,順便把你生病的事告訴她。她知道了,一定會來看你的。”

“不要!”

馮恪之仿佛被針刺了一下,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八姐你不要去找她說任何關於我的事了!”

“怎麼了?”

馮令美奇怪地看著他。

“先前你不是巴不得能有機會和她見麵嗎?”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馮恪之微微地變了臉色。

“八姐,你回吧,我想休息了!”

馮令美看著又躺了回去閉著眼睛的弟弟,心裡不禁狐疑了起來,不再作聲,替他蓋好被子,轉身出了房間。

弟弟的身體很壯,平時很少生病,更不用說像這次,淋了個雨,竟然接連高燒了這麼多天,今天連人都暈倒了。

這就罷了。

他在外頭奔波了那麼九,替孟蘭亭找回弟弟,孟蘭亭現在對他應該非常感激才是。他生病了,自己提到了孟蘭亭,他怎麼會是這個反應?

馮令美不禁又想起那天他回家時淋雨撞車的狼狽樣子,心裡愈發起疑,出來後,叫了張奎發過來。

“我前段時間忙,出去了些天,聽說我弟弟在外頭也跑了好久,才找到了孟小姐的弟弟。你知道詳細情況嗎?”

張奎發自然打死也不敢說,起先吱吱嗚嗚,隨後就是一問三不知。

“八小姐,馮長官那段時日,人都不見,更不在司令部,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馮令美看著他又信誓旦旦,總覺得有鬼,見他不說,思忖了下,打了個電話到周家。

弟弟出院後,西醫那邊的病,是沒大礙了,但因為之前在濕冷的地牢裡關了太久,濕重咳嗽,一時難好,周太太請了個老中醫調理。

孟蘭亭正在煎藥,接起電話,聽到馮令美的聲音,急忙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