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吧,你把東西收拾好。若渝那裡我會安排,你不用管。明早我送你們去香港。”
他頓了一下。
“晚上我去八姐夫那裡,有事,就睡那邊了,不回來。”
他說完,轉過身,走出了房間。
孟蘭亭聽著汽車離開的聲音從窗戶裡傳入耳中,坐在床上,默默垂淚許久,終於止了淚,又發起了呆。
被他知道了自己和他結婚的初衷,她已經完全地做好了準備,準備著迎接來自於他的質問或者是憤怒。
她沒有想到,他的反應會是如此的平靜。
如此平靜的馮恪之,也是如此的冷漠。冷漠得叫她感覺到了陌生的無情。
這樣的一個馮恪之,甚至讓她感到有些惶恐和害怕。
馮媽等人也知道了她明早就要走的消息。雖然有點意外,但因為之前那些天一直都在做準備了,現在就走,想想也是順理成章,全都忙著幫她整理行李。
天黑了下來,天又漸漸亮了。
馮恪之一直沒再露麵,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第二天的清早,孟蘭亭披頭散發,坐在梳妝鏡前,手裡握著一把梳子,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發呆的時候,聽到樓下大門口的方向,傳來一陣汽車開來的聲音。
馮恪之很快就上了樓,站在門口,看著她說:“你弟弟已經在碼頭等你了。你好了嗎?七點半的船,不要遲到了。”
他的話裡,帶著一種不容人反抗的命令口吻。
孟蘭亭轉頭看著他,沉默著,一動不動。
他走了進來,拿開她手裡的梳子,大聲叫馮媽進來給她梳頭。
馮媽“哎”了一聲,急匆匆地進來,幫孟蘭亭梳好頭發。
她的腳上還趿著拖鞋。
馮恪之提來了她的皮鞋,蹲在她的腳前,幫她穿上鞋,仔細地扣好搭在腳麵上的袢扣,又起身,拿了她平日經常穿的一件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少奶奶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他轉頭問馮媽。
“好了好了!都在樓下了!”
馮媽在一旁正背著身,用袖角在擦眼睛,聽到馮恪之問,急忙答應。
馮恪之握住了孟蘭亭的手,帶著她從梳妝凳上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間。
孟蘭亭仿佛一隻提線的木偶,渾渾噩噩地跟著他下了樓,來到門口,看著老閆他們將行李裝上了車。
馮恪之打開車門,將她推了進去,“啪”地關了門。
孟蘭亭坐在後座上,轉過臉,隔著玻璃,看著馮媽和老閆他們站在一旁,眼睛紅紅地看著自己,終於,努力地牽動嘴角,朝他們露出了一個笑的表情。
馮恪之麵無表情地上了車,發動汽車,踩下油門,汽車開了出去,很快,就將身後這座孟蘭亭才住了一個月還不到的房子拋在了身後,越拋越遠,徹底消失在了視線裡。
到達碼頭的時候,七點二十分。
英國太古輪船公司常年往返上海和香港之間的一艘火輪停泊在江邊。乘客大多已經上船,幾個船員在岸邊,做著離開碼頭前的最後準備。
孟若渝已經上了船,卻沒有進艙,還在甲板上站著,左右張望,忽然看到馮恪之帶著孟蘭亭現身,眼睛一亮,大聲叫道:“姐姐,姐夫!”
英國船長正在碼頭上等著,看見馮恪之來了,臉上露出笑容,快步走了過來,和他握了握手,又轉向孟蘭亭,執住她伸來的一隻手,躬身虛吻了下,笑道:“夫人,您和馮公子的婚禮,當日我隨領事一道也有幸去了現場,記憶猶新,您太迷人了。歡迎您乘坐TSINAN號。”
孟蘭亭強打精神,和船長笑著點頭致意,應了幾句。
馮恪之臉上帶著微笑,握著她的手,帶她上了船。
孟若渝奔了過來,幫著提起行李箱。
“姐姐,姐夫,我們真的就這樣走了?”
“我送你和你姐姐到香港,我回來,你們去美國。”馮恪之應他,擁著孟蘭亭,入了客艙。
孟若渝一怔,腳步停在了甲板上,回頭望了眼身後的碼頭,遲疑了半晌,聽到輪船發出一陣長長的鳴笛之聲,啟錨,船身開始晃動,慢慢地離開碼頭,終於耷拉下腦袋,無精打采地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