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有了跳舞的那個晚上,還不夠嗎?”
“你耍了我一次,還要再來一次?”
他咬牙,低低地說了一句。
孟蘭亭怔住,顫聲說:“恪之……那天我沒辦法……我也不想那樣的……”
馮恪之眼角泛紅,死死地盯著她,突然低頭下來,張嘴,重重地含住了她的雙唇。
孟蘭亭起先掙紮了下,慢慢地,停了下來,雙手從他攀著的他的肩背上慢慢滑落,無力地垂在了枕畔。
艙房裡,起了陣陣壓抑的喘息之聲。
海上,那片天終於蒙蒙亮了起來。
一切慢慢地止息。
馮恪之從她身上翻身而下,仰麵躺著,閉目,大口大口地喘息。
片刻後,他慢慢地坐了起來,仿佛發呆了片刻,隨即將皺得已經不成樣子的被單罩在了她緊緊蜷縮起來的帶了點點淤痕的羊脂玉般的身子上,下床穿了衣服,走了出去。
孟蘭亭依然蜷在床上,始終閉著眼睛。
海上越來越白,又一個黎明,就要到來。
艙房的門被人打開了,朦朦朧朧的晨曦裡,孟蘭亭睜開眼睛,看到馮恪之回來了。
他慢慢地走到了床頭,停住了腳步,望著她蜷在床上的小小的一團身影,說:“飛機周末起飛,我大概是不能親自送你上飛機了。早上船到香港,會有人來接你,送你到酒店,你正好可以在那裡等八姐,到時候和她碰頭,你們一起走,我就不再送了。”
孟蘭亭一動不動,仿佛睡了過去。
他也沉默了下來,身影的輪廓在黯淡的海上晨曦裡,看起來猶如一座礁岩。
“現在想想,我先前為了追求你,做過不少的蠢事。但就算被你鄙夷,也沒關係,我心甘情願。那就是我馮恪之。”
“但我沒想到……”
他停住。
“我馮家人對不起你。”
“我馮恪之也不需要一個被迫和我結婚的太太。”
他頓了一頓。
“去了那邊,要是你發現懷了孕,萬一聯係不到我,你告訴大姐,她能聯係我。咱們再商量。”
“要是沒有,你可以看下這個。”
“我完全尊重你的意願。”
他把什麼東西,輕輕地放在了她的腳邊,隨即轉身,再次走出了房間。
天亮。
九點多,伴著一陣鳴笛之聲,火輪抵達了香港皇後碼頭。
上海此刻應當炮火隆隆,硝煙彌漫,皇後碼頭卻輪渡往返,舢板穿梭其間,岸上,人來車往,川流不息,入目一片升平繁華的景象。
兩個便衣已經開車來到碼頭,等著接人。
馮恪之幫孟蘭亭把行李拿上了岸,命便衣放上汽車。
“你們走吧,半島酒店,房間已經定好了。我就不再送了。”
他站在碼頭上,眼睛沒看孟蘭亭,摸出一支香煙,又掏著打火機,一邊轉頭眺望四周,淡淡地說。
“夫人這邊請。”
便衣恭敬地上前,替孟蘭亭引路。
孟蘭亭的唇上已經塗了一層唇膏。
胭脂的嬌色,也沒法掩儘她蒼白的臉色。
她垂著眼眸,邁步,正要離開,身後的若渝忽然一把丟掉手裡的箱子,大聲說道:“姐,我不走!我要跟姐夫回去!”
孟蘭亭慢慢地轉頭。
孟若渝走到了孟蘭亭的麵前,抓住了她的手,跪了下去。
“姐!我求求你了,你讓我回去吧!我不想去美國!我要回去參軍!就算哪天我死了,我也不會後悔!以血肉築國之長城,爹娘他們知道了,也一定不會怪我的!“
他仰頭望著孟蘭亭,眼眶裡滿含熱淚。
孟蘭亭低頭,久久地凝視著自己的弟弟,片刻後,反握住他那隻年輕卻骨脈有力的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若渝,你不必要我的同意。你想回就回吧,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姐姐以你為榮。”
孟若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著孟蘭亭,直到看到她的臉上露出微笑,朝著自己點了點頭,這才終於反應了過來,竟像小時候那樣,一下就將自己的姐姐抱了起來,原地打了好幾個轉,一把鬆開。
“我要回了!”
他衝著邊上經過的路人,吼了一聲。
孟蘭亭轉的頭暈目眩,又被弟弟一把撒開,腳下站立不穩,打了個踉蹌,身畔伸過來一隻臂膀,及時將她胳膊扶住了。
孟蘭亭立穩了腳跟,慢慢抬起眼。
馮恪之的兩道目光,落在不遠之外,她的弟弟的身上。
“你放心,我會儘量顧好他。”
“如果注定全陣地的人都要死光,他也會是最後一個。”
他說完,鬆開了手。
“姐夫!回去的船快開了吧?快些,萬一趕不上!上海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孟若渝激動完了,立刻催促馮恪之。
馮恪之終於掏出了打火機,低頭點著了香煙,點頭,朝孟若渝笑了一笑,轉身,邁步而去。
孟蘭亭在碼頭上立著,望著那個年輕男人和自己弟弟一道遠去,直到徹底消失在了視線裡的背影,身影凝然,良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