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2 / 2)

慈悲殿 尤四姐 6916 字 3個月前

寢衣準備好了,好像就沒什麼可操心的了。他問:“給姑娘做了新袍子沒有?回頭上了岸要用的。多備兩件男人的衣裳,在外行動起來方便。”

桂生道:“老祖宗放心吧,姑娘的衣裳已經做成了兩套,這會兒正給姑娘做官靴呢。”

梁遇點了點頭,抬手一擺,把桂生遣了出去。

因著晚間要共浴,兩個人各自在自己的艙房裡籌備。回頭想想怪有意思的,就這麼負著氣約定了,誰也沒想毀約。

月徊坐在鏡前往臉上撲了厚厚一層珍珠粉,然後打了熱手巾把子,仰在床上敷臉。腦子裡小風車轉得呼呼地,今晚洗過一回鴛鴦浴,哥哥就真是她的人了。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到這會兒還像做夢似的。老天爺厚待她,轉了一大圈,梁遇還是落進了她手心裡。她美滋滋地想著,人財兩得,且又不擔心他像皇帝似的三妻四妾,小四兒要是知道她做了這麼穩賺的買賣,不知得多高興!

敷完了臉起身,一腳踏在床板上,卷起褲腿看了看,腿毛不算多,稀稀拉拉的,但有點兒長。怎麼辦,得想辦法刮一刮,於是跑出門找人,還得藏著掖著不讓哥哥知道。終於找見了秦九安,她招了招手,“秦少監,來、來……”

秦九安見她賊頭賊腦,自發放低了嗓門兒,“姑娘有什麼吩咐?”

月徊說:“我要那種小刀――刮胡子那種。”

秦九安和她大眼瞪小眼,苦笑著說:“姑娘找錯人了,咱們哪兒用得上那個啊。您瞧瞧我……”邊說邊一抬下巴頦,“乾乾淨淨的,寸草不生。”

月徊才發現自己確實強人所難了,便四下望了望,“那廠衛們呢,他們有沒有?”

對於她的要求,他們這些人向來有求必應,秦九安說:“您彆著急,我來給您想法子。”讓她先回去,自己順著木梯往下層去了。

月徊在艙房裡等了半天,終於見他托著一隻盒子進來,壓聲道:“姑娘,這是從裁縫那兒找來的,專用它拆舊衣裳縫線的,還沒用過,使著乾淨。”見她伸手要來拿,他讓了讓,賠笑道,“ 不過您是做什麼用度,我得知道,用完了我還得拿走。畢竟這東西放在您這兒危險……您到底是乾什麼使?釺腳嗎?”

月徊吸了口氣,“您瞧我多大年紀,用得上釺腳?我的腳嫩著呢!您彆管了,我用完了再還您。”

她不由分說,把秦九安推了出去,自己坐在桌旁小心翼翼篦了篦刀刃,然後往腿上打了胰子,把脛骨上那幾根稀稀拉拉的毛全剃了。剃完摸了摸,真是光滑乾淨,無可挑剔。開門把刀還給秦九安,又往腿上抹了一層玉容膏,這才安安心心等著天黑。

司禮監是最講規矩的衙門,即便行船在外,到了時辰也得掌燈。福船很大,左右兩舷掛上一溜的風燈,後麵隨行的船見了也如法炮製,海上頓時有光逶迤一片。月徊放下窗屜子上的綃紗,眼下天兒到了頂熱的時候,海上有水有風,比陸地上還好些,但也有那種細小的蠓蟲,咬人又疼又癢。桌上放盞油燈,它們能想方設法鑽進來,飛蛾撲火般撞向燈罩子,底下放個水碗接著,一夜能接上厚厚一層蟲屍。

側耳聽隔壁,有嘩嘩往桶裡注水的動靜,月徊喘著粗氣琢磨,時候快到了,她得想好說辭,安慰不久後自責自卑的哥哥。

“沒什麼,我不圖肉/體上的歡愉,我圖的是長久。”這話聽起來是不是很上道?還有,“知道虧欠我,就對我好一點兒”,公平交易誰也沒占誰便宜,減輕梁遇的負罪感。

月徊感慨著,果真人長大了,開始麵麵俱到考慮彆人的處境,不像以前四六不懂呼嘯來去,老子天下第一。

篤篤地,隔壁傳來敲牆聲,她被吸進肺裡的氣嗆著了,勻了好幾下,才重新續上。

自己說出去的話,就算咬碎了牙也得辦到。她握了握拳,穿著中衣就衝進了梁遇的艙房。進門見他一襲雨過天青的寢衣,寬袍緩袖披散著頭發,站在巨大的木桶前,隔著一汪清水,半帶憂鬱地望著她。

“你想好了,真要共浴?”

月徊故作輕鬆地哈哈一笑,“哥哥不會是退縮了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要是安安分分當我哥哥,哪兒有今天這些事兒!”

梁遇擰著的眉心逐漸舒展開了,牽著袖子比了比,“請。”

月徊拱拱手,“承讓。”

於是各自抬腿邁進木桶裡,形成一個無比詭異的畫麵,各自穿著寢衣,各自坐得筆直,不像在沐浴,像在運功療傷。

兩片花瓣從他們麵前飄過,小船一樣前仰後合著,仿佛在嘲笑他們憨蠢。水淹到了胸口,梁遇曼妙的曲線在水麵下忽隱忽現,月徊的脖頸上沾了水珠,水珠滑落,滑進交領裡,兩人齊齊咽了口唾沫。

“你就是這麼洗澡的?”月徊的語氣裡充滿了無儘的嘲笑。

梁遇看了她一眼,“你又是怎麼洗澡的?”

月徊道:“我省水啊,連衣裳也一塊兒洗了,我可真是個當家的好手。”

梁遇的眼神鄙夷,“你不會打算洗完還穿著,然後站到大太陽底下曬乾吧?”

月徊哼笑了一聲,“彆光說我啊,你呢,還不是穿著不肯脫。”

梁遇看了看自己的肩頭,“我的傷口還沒愈合。”

月徊嗤笑,“彆胡扯,明明早就愈合了。”說著伸手抓住他的衣襟,順勢一扯,哥哥的香肩就暴露出來,受傷的地方覆蓋了一層嫣紅的結締,那形狀,竟和她肩上的胎記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