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2 / 2)

慈悲殿 尤四姐 7288 字 7個月前

這是嘴上的漂亮話,就在前幾天,廣西搗毀紅羅黨窩點時,總督衙門可是聽之任之,讓他折損了幾十廠衛。

梁遇哼笑,把手裡折扇遞給了月徊,“咱家不大明白,紅羅黨究竟有多少人馬,竟那麼難以鏟除,須得朝廷出動兵力平叛。咱家想著,是不是兩廣的駐兵不夠?還是廣海衛的水師懈怠已久?”他的目光在那些曬得滿臉油汗的官員頭上巡視,一眼便瞧見了人群前列的總兵,“楊總鎮,兩廣的駐軍海防等軍務由你統領,倘或辦事不力,總督大人怪罪下來,恐怕你吃罪不起吧!”

他親點了名,不由令在場官員俱一瑟縮。照理說他是京官,又是內官,和地方大員並沒有什麼往來,可頭一回見麵就能精準辨認出什麼人什麼銜兒來,可見這東廠提督不是白乾的。

總兵楊鶴上前兩步,拱手行了一禮。自己心裡也暗暗琢磨他的話,兩廣的兵力都由總督調度,但名頭上卻是在他手裡。亂黨平定不了,最後背鍋的少不得是自己,梁遇浸淫官場多年,一開口便四兩撥千斤,先替他鬆了一回筋骨。

楊鶴戰戰兢兢,“因那些亂黨在各地流竄,想一網打儘屬實不易……”

梁遇嗯了聲,“倘或真有難處,咱家也不會強人所難。橫豎廠衛偵緝一向在行,查出亂黨行藏的差事,就交由廠衛去辦。不過剩下的接應增援事宜,可得勞動總鎮了,倘或再發生前幾日的事,咱家身為欽差巡撫,有先斬後奏的特權……總鎮大人,你可聽明白了?”

一般美人兒耍起狠來,半點不講情麵。大七月裡的天氣,明明驕陽似火,經他一番殺雞儆猴,在場眾官員冷汗無不涔涔而下。

東廠的惡名鮮少有人沒聽說過的,那群擅長使用酷刑的殺人狂,目光也和正常人不一樣。他們在梁遇身後一字排開,蒼黑粗糙的皮肉,眼睛如同黎明時分的獸瞳,光天化日之下,也發出幽幽綠光。

“是、是、是……”人群裡眾口雜亂地應著,要論官銜,東廠提督還在兩廣總督之下,但有了禦封的巡撫一職,便能正大光明管轄兩廣地區。

下馬威做足了,梁遇又換了個平和麵貌,笑著說:“咱家初來貴寶地,往後仰仗諸位大人的地方多了,還望諸位精誠合作,早日助我鏟除亂黨,早日向朝廷複命。”

是是是,又是一疊聲的敷衍,葉震扭曲著笑容上前支應,“本地最好的會館,當屬梅山會館,本督已將它包了圓,作內相行轅之用。”

梁遇道:“總督大人客氣,先遣上岸的人已經把一切安排妥當了,大熱的天兒,能不煩勞總督大人的,就儘量不勞煩吧。但他日若有不情之請,還望總督大人伸一伸援手。”

他說完也不等葉震回話,舉步往堤岸那頭走去。華蓋隨他步子向前移動,前後錦衣衛護持著,那壯觀排場讓兩廣官員嘖嘖:“險些以為是禦駕親臨了。”

葉震冷笑,“怕也差不了多少。”

楊鶴腳下蹉著步子,壓聲道:“這位內相,看來是個不好相與的。”

葉震卻不以為然,“虛張聲勢罷了。在京裡靠著一張臉媚主求榮,這套在兩廣可行不通。傳令下去,不論梁遇傳召誰,一應不得前往。籬笆紮得緊,野狗鑽不進,要是誰敢壞了規矩,一律按軍法處置。”

楊鶴道是,看總督大人重新妝點上笑,快步追了上去。

天兒是真熱,又客套一番,終於辭彆了眾官員,一行人進了落腳的地方。頭頂上大樹參天,遠處還有棕櫚樹搖曳,但那熱流是從小腿肚上貼地竄上來的,像炒熱的沙子當風揚起,一陣陣泛濫成災。

月徊熱得臉都紅了,梁遇抬手替她解了領上金扣,“往後白天彆出去,沒的曬脫一層皮。”

月徊新到一處地方,眼裡裝滿了好奇,左顧右盼著:“比起冷來,熱可好受多了,我不怕熱。”扭頭看見無處不在的“瓶隱”二字,咧嘴笑著說,“這些南方人真彆致,還愛取諧音兒呐。瓶穩,平穩啊,他們的口音和咱們不一樣,這兩個字也是這麼念來著?”

梁遇一聽,就知道她要鬨笑話,“那是瓶隱,不是瓶穩。古時候有個人叫申屠,常在山林間遊曆,隨身攜帶個瓶子,縱身一躍就能藏身瓶中,所以才叫瓶隱。”

月徊噢了聲,“這倒好,不用蓋房子,想住哪兒就住哪兒。蓋上蓋兒,興許裡頭還冬暖夏涼呢。”聽得楊愚魯和秦九安都笑起來。

梁遇對於她胡扯的能耐見怪不怪,轉頭吩咐秦九安,“廠衛們的吃住你要多費心,才到新地方,保不定水土不服。夥房用自己人,不許外頭人插手,飲食多加小心。”

秦九安應個是,嗬腰退了下去。

待進了廂房,才感覺把層層熱浪阻隔在了外麵,梁遇脫下罩衣搭在一旁的玫瑰椅上,一麵道:“今兒入夜前,把總兵楊鶴和布政使籍月恒給咱家請來。用不著下帖子,帶著廠衛登門,他們不來也得來。”

這兩廣就算是銅牆鐵壁,也經不得一處一處慢慢鑿,楊愚魯道是,複放輕了語調說:“海上這麼長時候,老祖宗隻在登州府上過岸,這程子腳下怕也虛浮了。趁著午後靜謐,好好歇會子,剩下的交給小的們承辦,錯不了的。”

梁遇點了點頭,抬手一擺把人打發了出去。

外麵伺候的小太監開始張羅,一桶一桶的水往屋子裡運,他偏頭瞧了月徊一眼,“姑娘,身上有熱汗沒有?一起洗洗吧?”

月徊因記著他說過的,等上岸後就要打她主意,因此很小心地保持警惕。他問要不要洗澡,她搖頭,“我就愛聞汗味兒。”

梁遇嫌棄地彆開了臉,“這是什麼怪癖!”她不洗也由她,自己挪著步子往裡去,邊走邊散漫道,“我洗澡,你替我守門。今兒夜裡有鄭仙誕,回頭等我洗乾淨了,帶你上外頭看女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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