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幸運(1 / 2)

深夜方桌茶話家庭會第N次會議。

小桃子又無權參加, 小姑娘抱著圓筒熊貓餅乾盒,睡得格外的甜美。

而此時, 常喜提著煤油燈,許老三將一幅幅畫展開,手裡拎個放大鏡, 仔細的辨認。

要說放大鏡真是一個好東西,雪林剛淘回來的時候,許老三還隻是覺得神奇,但是等運用在實際上,他就感慨, 這不是神奇, 是神器。

這個實在是太有用了, 有用到爆。

許老三:“這兩張絕對是高手的作品,而且相當有年頭。”

這個畫筒裡一共七幅畫, 雖然外麵的硬紙盒已經濕了一些,但是裡麵的畫倒是完好無損的。許老三又認真看了看, 小心仔細的將畫卷了起來,說:“這兩副,咱們得珍藏。”

雪林在一旁點頭,說:“那麼這五幅畫呢?”

許老三:“這五幅畫,這兩幅畫是有點水平的人做的贗品, 另外這三幅就是相當沒有水平的人做的贗品了。我覺得收藏的人應該不是一個很懂的人。”

不是說因為假的概率高低。

而是正因為不懂,才會真真假假都混在一起丟掉了。

這種情況,不少見的。畢竟真正的高手總是少, 還有不少人不過是附庸風雅,如若說被騙也算什麼。

許老三:“你們把我帶回來的幾本書拿過來。”

許柔柔立刻將書遞給許老三:“這裡。”

許老三看了好一會兒,歎息說:“這幾本書,應該都不是什麼值得收藏的好東西。”

真是白瞎他辛苦偷偷摸摸的背回來了,早知道還不如背那個大姑娘的書呢。那大姑娘穿的可少了,還能看一看。反正,最終的結果都是燒掉。

許老三唉聲歎氣一下,覺得自己虧了。

“早知道我就把另外幾本書撿了。”

常喜看向他,許老三口無遮攔:“大姑娘腿可白……啊嗚!”

他的尖叫聲一下子被閨女捂住了,許老三翻白眼:“嗚嗚嗚!”

許柔柔:“彆吵醒桃子。”

許老三淚花亂轉,點頭同意。

終於,他被放開,許老三指控的看向了常喜:“你乾啥掐我?”

常喜:“你不口無遮攔,我就掐你了嗎?我是閒著沒事兒乾了嗎?孩子都小呢,你給我說話有點分寸。”

許老三:“……”

委屈巴巴。

常喜:“你不是還撿到一個鼻煙壺嗎?”

這一提,許老三得意:“還彆說,這個這是很有年頭的好東西,嘿嘿!”

他又變成精神小夥兒了,他高興:“怎麼樣不錯吧?就衝這兩幅畫還有這個鼻煙壺,我就覺得自己真是發了。”

許老三得意的都要翹腳了,他自己都想不到,就去縣城一趟,路上就能遇見這樣的好事兒。真是聞所未聞。而此時,就連一貫覺得自己已經開了掛的許雪林都要感慨一聲。

他爸這是老天爺的親兒子吧?

這開掛都不講究基本法了!

雖說現在這個年頭兒很多人為了自保是會扔東西的,但是大多數,肯定還是不那麼值錢的東西。但是這幾樣,明顯不是一般值錢的東西啊。

許老三這人眼光很好,也很高。

他認定十分值錢的東西,那絕對就不是一般東西,至少要稱得上一句價值連城了。

而價值連城的來源——路邊兒撿來的。

你說,這說出來有人信嗎?

許雪林盯著許老三認真的看,想看出來老天爺為啥要偏愛這個家夥。但是看來看去,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許雪林覺得,自己都要檸檬了。

“我知道我長得好,但是你們一個個也不必一直盯著我吧?”許老三被兒子看的發毛:“章會計一直瞅我,你咋也盯著我?”

雪林認真:“我想看一看,老天爺為啥偏愛你。”

這麼一說,許老三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得意洋洋:“還不是因為我長得好?我跟你說,真的,就沒人會不喜歡我。”

許雪林:“你可拉倒吧?你忘了你在村裡什麼風評?”

許老三理直氣壯:“那是他們沒有眼光,但凡是有眼光,都會喜歡我。你看你媽,就是有眼光的人。”

常喜:“不好意思,我也是沒有眼光的人。”

許老三鼓起腮幫子,委屈:“你這麼可以這麼冷酷無情。”

常喜挑眉,嗬嗬冷笑。

“我跟你說哈,以後你對我好一點兒。我這以後風評會越來越好的,村裡老娘們肯定都要愛上我了。你可得抓緊我。”許老三一得意就口無遮攔。

常喜又是一個嗬嗬冷笑,一副巴不得他趕緊找彆人的表情。

許老三:“你不能這樣,我跟你講啊……”

許雪林突然開口:“作死就變太監。”

許老三:“……”

常喜:“……”

許柔柔臉紅:“……”她一個姑娘家,咋現在連這個都能聽了?

許雪林:“將來我寫一本書,叫七十年代最後一個太監。”

許老三:“……那倒是,也大可不必。”

雪林:“那就彆說有的沒的吹牛逼,給我說正事兒。”

許老三迷茫:“說正事兒?說啥正事兒?”

雪林:“我想,這些東西咱們怎麼保存。”

他們之前的收藏都是瓶瓶罐罐,相對來說還是容易偽裝容易保存的,但是現在這個是畫作啊。那就很不容易了,畢竟紙製的東西,就不像想的那麼好放。

而事實上,作為知道曆史發展的他來說,他知道真的放開了,還要七八年。這麼長的時間,這東西該怎麼放就是一個大事兒了。

許老三皺起眉,說:“我倒是知道一些法子,但是現在不適用啊。”

他也是真的再琢磨這件事兒了:“不光是要保存,還得藏好,這就更難。”

雪林:“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三個臭皮匠還能頂上一個諸葛亮。我們大家都多想一想主意。一來如何保存;二來如何隱藏。”

幾個人都點頭。

常喜:“那這個?”

雪林:“這個畫筒不能用了,已經濕的厲害,而且咱們真正要保存的就兩幅畫,這個還是太大了,不利於隱藏,明天就引火燒了。免得引起彆人注意。這兩幅畫暫時先藏在櫃子裡,這幾日我們多想想該是如何處理。櫃子肯定不是長久之計。”

幾個人紛紛點頭,都明白這個道理。

“我聽說那些人翻家,窟窿眼兒都能給你翻過來,且細致呢。雖說咱們就是普通農民,有人來找茬兒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咱也真不能大意。”許老三關鍵時候倒是不會掉鏈子的,他的話,還是有道理。

雪林:“所以,最好的隱藏就是讓它與咱們這個家融為一體,誰都不會覺得奇怪。”

幾個人又陷入沉思,許柔柔沒忍住,打了一個哈切。

雖然她力氣大,雖然她心裡年齡不小,但是身體就是小孩子啊,總是抗不住身體的自然反應。同樣都是十歲,她倒是很羨慕她弟弟的精力十足了。

雪林看她困了,說:“姐,你困了就先去睡吧。”

許柔柔猶豫了一下,看向了父母。

常喜也勸說:“你去睡吧,這邊也就這些事兒了,旁的也沒有彆的。這藏哪兒又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想到的。”

許柔柔點頭:“那好吧,我先去睡了。”

她還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我也不放心小桃子,不然她醒了,又要找人了。”

常喜笑了,說:“嗯。”

許柔柔立刻躥下地,趕緊趿拉鞋回屋。

第一次參加家庭會議的時候,她可興奮可高興了,怎麼說呢?就是那種被重視了的感覺。好像,她不是這個家裡的附屬,而是這個家裡的一份子。

再也沒有人說她是不重要的丫頭片子;再也沒有人說她隻吃飯不乾活兒,再也沒有人說她……反正,她就是特彆的興奮,特彆的高興,特彆的有勁頭兒。

而且啊,家裡什麼事兒,她都知道呢。沒人會瞞著她。

大概也就是這個時候,許柔柔想,她爸也不是想的那麼不好,最起碼,她爸這人一點也不像她爺奶,磋磨兒媳磋磨孫女兒。

但是,再興奮的事兒,天長日久,也就慢慢的習慣了。

雖然家裡的大事兒她都知道,但是,許柔柔真的覺得,知道不知道,感覺上也沒差啊。小桃子狗屁都不知道,但是還不是每天快快樂樂,能夠睡個好覺。

她這大晚上的就要“開會”,真的覺得開會是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事兒了。真是也不知道,公社那些人,還有大隊那些乾部,為啥愛開會,開會明明很疲憊。

她寧願睡覺,也不想開會。

嗚嗚嗚嗚,這個時候,她是很希望,他們家重男輕女吧。

以後晚上開家庭方桌會議,不要再讓她出席了。

困得要命。

許柔柔飛快的竄回房間,沒有一點點的留戀。就這隱約的一點月光,她看到妹妹縮在被窩裡,睡成了小豬崽兒。而此時,小豬崽兒竟然還說夢話,她小臉蛋兒埋在枕頭上,軟糯糯的嘟囔:“熊貓貓……”

嗯,可以看出,她真的很喜歡這個餅乾盒子了。

許柔柔羨慕的看著妹妹的睡姿,飛快的也竄到了被窩裡,小桃子被涼了一下,唔了一聲。

壞姐姐許柔柔直接摟住妹妹,唔,妹妹好暖哦。

許桃桃皺眉,變成了小小的倒八字:“熊貓貓你彆走……”

許柔柔輕輕的拍了拍妹妹,低聲呢喃:“熊貓貓不走,熊貓貓最喜歡桃子了,桃子乖乖睡覺哦!”

許柔柔小時候就時常哄著許桃桃睡覺,所以她的呢喃聲是很能安撫小女孩兒的,小姑娘很快的就舒展了眉心,呼吸又平複下來……許柔柔輕輕拍著妹妹,一下下的,自己的眼皮兒也慢慢的合上了。

許柔柔睡得快的像是一陣風,而另一頭兒呢。

許雪林倒是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他說:“我知道藏在哪裡了。”

許老三和常喜齊刷刷的看向了雪林,雪林微笑:“你們覺得,讓他作為房梁怎麼樣?”

常喜:“房梁?”

雪林點頭,說:“我可以找建義叔,做兩個長條木盒子,中間掏空那種。然後把木頭釘在房梁上作為支架。這樣在許多人看來,這就是房梁,而不是什麼藏東西的盒子。”

許老三眼睛一亮,覺得他兒子真是精明的要死。

“這個主意不錯,不過,建義那邊會不會猜到?”

雪林微笑,說:“我們為什麼要單獨做一個呢?我們可以多做幾個東西,組成一個物件兒,這樣回來之後我們自己一拆,他上哪兒去多想?再說,我時常找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不會想到的。”

許老三點頭,讚同:“這樣不錯,不過,如果有蟲子蛀了呢?這畢竟是木頭。”

對於這一點,雪林在一想到木頭的時候立刻就想到了:“我聽建義叔說過的,可以泡在藥水裡,木材廠就有防蟲蛀和防腐的藥水。雖然這東西不容易拿到,但是建義叔在木材廠乾了這麼多年。他兒子現在也接了班,人脈肯定都在。隻要他願意,我覺得是可以想到法子不成問題的。”

“那倒是,如果木材廠出來的家具用幾天就被蟲子蛀了,誰還買。”這個時候,許老三倒是真心覺得,他兒子真的腦子快。

許老三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這雪林要是想乾點什麼壞事兒,恐怕是彆人誰也彆想發現破綻了。

他說:“你這法子可行。我在想,保存方麵也沒有更多更好的法子,隻能咱們儘量小心。木頭可以泡藥水防蟲蛀,但是這畫總歸不能這樣做。我是覺得,我們可以用咱們那時候的老法子,就是先用合適的布料包起來。然後在放到木筒裡。隻是現在買布也不好買……”

物資匱乏,就比較艱難了。

雪林:“黑市呢?”

許老三:“我是沒見著,大部分都是好吃的。不過就算有,這東西也應該不便宜的。咱家的錢,夠嗎?”

年前他們家買了太多的吃用,常喜的存款都火速減持到五十所有了。如果真是又做木筒又買布,那麼花費肯定不曉得,都不知道,他們手裡的錢夠不夠了。

雪林:“過完年,再一茬兒土鱉,你主動提出去省城。”

雪林堅定:“你隨身帶兩塊手表,在省城出手。”

許老三:“臥槽!”

常喜:“啊!”

兩個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雪林,不敢相信他說了啥。

雪林:“這個東西也不能吃喝,我們慢慢都給出手了。”

許老三覺得自己就夠膽子大了,現在看來他兒子膽子更大。這東西,真的就敢隨便賣?

“能……成嗎?”

雪林:“你不是很會演戲嗎?隨便找一個劇本演出一下,也不是很難。例如,出差遇到打劫,錢財兩失,隻剩戴在手上剛買的手表……當然,你也可以不用任何劇本。但是演戲演全套,更不容易有破綻。”

許老三抹了一把臉:“倒是也行。”

常喜倒是擔心:“我們就這麼據為己有?”

雪林笑了:“媽,你不用擔心什麼,這個東西我們不可能物歸原主的。就算我們知道苦主是誰,那怎麼歸呢?我們距離這麼近,就算是歸,人家會不會覺得我們也是同夥?會相信我們的說法嗎?會不會追究剩下的?我們說自己有三十個,但是如果沒人相信呢?你們彆忘了,人家可是拿了二百個出來。我們要是真的要還才是給自己惹麻煩。”

他說:“所以放寬了心,也許這就是老天爺要給我們的呢。有時候啊,該占的便宜就得占,又不是我們乾了什麼壞事兒。”

這麼一說,許老三點頭:“對,我這人運氣好,老天爺喜歡我。”

許雪林:“……我記得這是桃子撿的。”

許老三更理直氣壯:“桃子是我閨女,她運氣好就是我運氣好。”

許雪林:“你可真行,還沒看出能這麼解釋的。”

許老三:“嘿嘿。”

一家人商量好了,常喜雖然手裡就五十多了,但是莫名倒是不心慌了,反正花了在賺錢唄。他家可是有底子的。這麼一想,倒是也豁達起來。

這家子,真是十分樂觀的一家人了。

不過不管是許老三夫妻還是雪林,甚至柔柔和啥也不知道的小桃子都感覺得到,他們家的生活方式,和彆人家不一樣。

彆人家都是艱苦樸素,錢到手裡,那肯定是要攢下來的,能不花,就儘量不花。寧願虧這一點,也得多攢一點錢。可是他們家不是。他們家是錢到手了,就坐不住了。

人家什麼都能湊合,他家是……什麼都湊合不得。

反正有錢了就添置吃的添置喝的,寧願存著吃用,也不會存著錢。

他們家是吃也不省,喝也不省,用也不省。

當然,前兩者是外人不曉得的,但是後者,大家多少看得見。少不得就要覺得他們家是隻顧麵子光滑的人家,不那麼會過日子。但是日子總歸是自己過的,彆人怎麼想,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反正,他們一家子是真真兒的在這缺衣少糧的年代給自己養的很好。

要說瘦,他們家人也是真的瘦,不過,又不是虧得那種。

他們吃的不少,不怎麼太長膘兒,那有啥辦法呢。

他們這邊兒商量好了存儲的方式,這一覺到大天亮,都覺得格外有精神頭了。不過也因為睡得晚,早上也就起的晚了不少。這一早,倒是小桃子起的最早,她是跟姐姐一個被窩兒的,小姑娘醒了之後揉揉眼睛,天色已經大亮了。

可見,不早了。

冬天天亮就很晚呀。

她左看看,媽媽還在睡;右看看,姐姐還在睡。

小姑娘抿抿小嘴兒,低頭一看,自己的熊貓小鐵桶還在自己的被窩兒裡,她噗噗噗的笑了幾聲,偷偷的擰開了鐵盒子,裡麵是白色油紙包好的芝麻餅乾。

小桃子很喜歡香香的東西,芝麻呀,花生呀,核桃呀,榛子呀,鬆子兒呀,都喜歡的。

當然,彆人也喜歡。

現在缺少油水兒,這樣的乾果裡都有油水兒的,而且格外的香。誰會不喜歡。小桃子抿著小嘴兒,又偷看了一眼媽媽和姐姐,嗯,他們兩個都在睡。

許桃桃吞咽一下口水,拿出一塊餅乾,慢慢的縮回了被窩裡,卡哢哢哢的吃了起來。

這個餅乾脆脆的,一口咬下去就能感覺到芝麻落在嘴裡,越嚼越香,她如同小倉鼠,縮在被窩裡哢嚓掉了一塊。吃完了,咬著嘴唇意猶未儘。

好想好想再吃一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