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廠了(1 / 2)

過完年的日子, 過的可快了,許桃桃覺得,時間好像嗖嗖的飛轉。

就好像, 假期也沒有很久, 馬上就要開學了。

小朋友們最大的噩耗,開學!

雖然, 她每天在家也要學習。可是哦。在家學習, 怎麼能跟上學一樣呢?

她在家, 可以不用早起, 可以隨便上廁所, 可以隨便喝水, 餓了可以吃東西。上學可以嗎?

不可以!

必須不可以!

所以小桃子覺得,上學有點小惆悵。

當然,小桃子惆悵,其他人就更惆悵啦。

但凡小孩子,就沒有比較喜歡上學的,自願學習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呀。他們是很小,但是不是傻呀!無拘無束的假期, 嗖的一下, 結束啦。

小孩子們總是會為小事情煩惱,大人就有自己的大事兒了。

許雪林在第一次造紙成功後, 經過幾次不斷的改進,現在已經越發的好了起來。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沒問題, 這可給大隊長他們高興壞了。

誰不想多條出路呢。

大隊長是知道,許雪林是願意把自己的配比和技術交出來的, 正是因為知道,才越發覺得這事兒要細致一些。免得傷了孩子的心, 往後真是冷了心。

經過幾輪商量和討論,大隊長總算是拿出來一個比較細致的章程。

畢竟,開一個小型造紙廠可跟一個不太重要的農民合作社不一樣,這個不僅要有技術,還要有銷路。這一切都要考慮在範圍內的。而對他們最重要的也就是這兩件事兒,前者他們有雪林,後者就比較難了。

不過這在彆人的眼裡是大事兒,在許老三的眼裡倒是覺得不算什麼。

他說:“這有什麼難的?彆說咱們公社,就連咱們縣都沒有一個造紙廠,還用紙不是全都從外麵進來?既然我們本地可以自給自足,那麼就找公社啊!那乾啥錢讓彆人賺了不讓咱們自己人賺?我們剛開始比較艱難,公社理應扶持我們的。”

大隊長目瞪口呆。

他是習慣了有事兒自己解決,可沒想,有事兒找上級。

“這咋跟領導說啊?”

許老三:“咋不能說?你把現實情況說一說啊?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得該要什麼就得要。再說,咱們發展的好了,公社沒有麵子嗎?這都是公社領導的政績。”

“那他們要是想要安插人呢?”

許老三微笑:“你是不是傻啊!咱為啥要像工人一樣開工資呢?咱們可以給工人工分啊!咱們是集體企業,可跟城裡的大國企不一樣。他們要來行啊,把戶口轉進來啊,咱們給工分啊!我就不信他們願意。再說,咱們是給婦女同誌製造新工作,哦,我們一堆女人,他好意思安排一個大老爺們來嘛?這不是居心不良?”

就聽過農村銷尖了頭往城裡走,沒見過城裡要來農村的。

“對,老三說得對!”每次開會的時候,章會計都覺得許老三是他親兒子,他們的想法,真是太一樣了。大隊長人是行,也有威信,但是腦子就不是那麼會變通了。

他做會計的,就比較在乎錢了。

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說:“他們不管是想給咱們安排領導還是工人,我們都不拒絕,但是就一點,村集體小廠子,開不起工錢。反正大家都是拿工分,他們來不來!而且還有一點好處,不直接給錢不至於在本村內因為工作造成很嚴重的攀比。到時候造紙廠賺了錢,年底大家的工分也就更值錢了。糧食換不完,就能換錢了。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兒。”

大隊長:“你們可真精。”

許老三:“哎不是,你這腦子多少也用一用啊!”

大隊長:“你們都比我想的寬廣。”

這一點,他是很服氣的。一旁的許建山悄不做聲,他腦子還沒大隊長快。不過,他雖然腦子慢,但是指哪兒打哪兒啊。

大隊長:“那現在分工,我跟老章去公社辦理手續;建山你找幾個人,把咱們原來村西的那處場院給翻修整理一下,不白乾的,每人每天都有工分。按照最高的給;建雲,你把咱們工廠的細則相關完善一下。另外,關於在大隊招工的事兒,你擬一個章程出來。”

大家紛紛點頭,很快的領了各自的任務。

許多事兒,做之前覺得千難萬難,但是真的乾起來了,才會發現,其實真正遇到的阻力,也許遠遠小於你當初的設想。許多的困難,不過都是你事先對事情忐忑而給自己下的暗示罷了。

雖然還不到種地的季節,但是村裡突然開始找人翻修場院,這倒是一下子觸動了大家的神經。畢竟,大隊好端端的突然這樣,就很不對啊!

許建山跟許老三,也就是許建雲是隔了房的堂兄弟。

但是吧,他們性格可真是截然不同,相比於許建雲的能說會道,許建山明顯是不太會說話的。不過他這人有一點好,雖然不是能說會道的人,但是你要從他嘴裡挖點什麼出來,那也是不可能的,這人不是個悶葫蘆,但是還真是有幾分當兵退伍的特質,能做到守口如瓶。

大家從許建山這裡打聽不著什麼,這可不就奔著許老三去了嘛。隻是大家總不會去大隊找人嘮嗑,這不,隻能去大隊長家“做客”,探聽虛實了。

桂花嬸是早就得了大隊長叮囑的,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十分有數兒。

其實說到底啊,大家就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村裡的事兒,多少總是關係到他們的。

桂花嬸:“村裡可能要開一個小廠。”

她這話,無異於在平底扔下一個驚雷,驚得大家都張大了嘴,仿佛能塞進一個雞蛋。

“怎麼回事兒?開廠?開什麼廠?是城裡那種嗎?”

“那是給工錢的嗎?以後咱們村裡不是有工人了?”

“那誰能去?你看我咋樣?”

“你肯定能去吧?你男人是大隊長……”

“有個當大隊長大男人真是跟咱沒法兒比,桂花啊,咱們兩家可是有親戚的,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家……”

嘰嘰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立刻撲麵而來,這一刻,大家都亢奮的不像樣兒。

桂花嬸:“你們能安靜一下不?”

她聲音大了點:“這話讓你們說的,轉頭兒傳出去,還以為我男人從中占了多少便宜呢。誰去誰不去,不是我說的算的,更不是我們家老許說的算的。這事兒都是自有章程的,不是說,誰是我家的親戚就能乾?要是都這樣,那還有沒有點規矩了?你們在我這兒問東問西也是沒用的,具體情況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你們等個兩三日,想必大隊就會對外公布了。我這提前給你們透漏,你們倒是還搗亂上了。”

“沒沒沒,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這不是想著……”

桂花嬸:“啥想著不想著的?咱們許家屯有接近一半兒的人家都姓許,就算不姓許,親戚連著親戚的,總能找到點關係。那憑啥就得優先照顧你?可沒得這樣的。”

“對,二許大嬸,你可彆倚老賣老哈。桂花嬸子,那你說咱們村要開什麼廠子啊?”

他們村,好像也沒有什麼能做的。

桂花嬸:“聽說是造紙廠。”

“造紙?咱們村還有人會造紙???”這下子,更是好奇的不行。

桂花嬸:“誰說沒人會?許老三就會啊。”

“他會?咋沒聽說?”

“人家會乾啥要告訴你?”

“那倒也是。”

桂花嬸看他們議論紛紛,想到大隊長的話,說:“他是會的,這不是看咱們村子種地不如旁的大隊嗎?就想著給咱們村多點開源。”

這個事兒吧,其他大隊家屬不知道,但是桂花嬸是知道的。其實真正會的人,是雪林,根本不是許老三。

但是不管是許老三家還是大隊裡,大家都不想把這件事兒說出去。畢竟,雪林現在才十一,年紀還太小。一時間站的太高不是什麼好事兒。再說,如果有外麵的人起了壞心思,十一歲的孩子,也不算很有自保能力。

所以,倒是不如把這個好事兒按在了許老三的身上,反正他們是父子,不會計較這些。到時候一旦有技術上的問題,叫雪林過去幫襯,也不是說不過去。

畢竟,許老三可是個男人,跟廠裡的婦女接觸的多總是有些不太妥當。因此讓年紀不大的兒子過去幫忙,不是很得體嗎?

正是因此,這件事兒一對外宣傳,名頭兒就按在了許老三的身上。至於許老三怎麼會的?他本來就是念過初中的,再說,就憑他臉皮這麼厚,說他賴皮臉兒跟彆人學到了,也不意外啊。

不過桂花嬸倒是想多了,大家對許老三會這個事兒,好像很接觸良好,問都沒問,他咋能會!甚至於,大家都不問更多了,真的是很快的就從她家散了。

至於從他家散了之後去哪兒?

當然是大隊部啊。

他們也知道不能去大隊部嘮嗑,但是這事兒正事兒,得問仔細了啊!村裡人就這樣,有個啥,總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沒有什麼隱私可言的。

大隊部就許老三一個人在,他們一出現,許老三自然是知道為啥。眼看這些人像是逃荒的看見白麵饅頭一樣衝自己撲過來了,許老三倒是任由大家開始表演。

眾人呼呼喝喝的問了好久,也不看許老三說一句話,這才反應過來停了下來。

許老三:“說完了?”

他點了點桌麵,說:“都散了回家吧,雖說咱們大隊場院開始收拾,但是這事兒,還真是不一定能成。”

這麼一說,大家就傻了眼,有人結巴問:“咋還不能成?不是都提前開始收拾場院了嗎?”

許老三點頭:“嗯,場院是先收拾著,能成呢,咱就用上。如果不能成呢?以後冬天開個會殺個豬什麼的也不用去打穀場了,場院用得上。趕上大雪天大家遭罪,有個遮擋的地方,總是好的。”

“所以大家都先回吧,等徹底辦下來再說。”許老三輕描淡寫幾句話,一下子就把大家說的格外的緊張。剛才還想著得說說一定要安排自己,但是現在倒是擔心辦不成。

“那咱們農民合作社不都辦起來了嗎?這事兒不難吧?”大家不確定的說。

許老三:“那咋一樣?咱們農民合作社,其實也就是賣一點老百姓自家的東西。如果沒有個名頭,咱們連出去跟人談的資格都沒有。那公社不知道嗎?當然是知道的,咱們賣點土特產,不過都是小錢兒。公社都看不上的。再說,公社領導也不能下來養土鱉吧?”

“那是不能。”

許老三:“那不就得了,這些小事兒,人家不在乎。但是你們想想,公社有造紙廠嗎?縣裡有造紙廠嗎?都沒有的。如果,公社要把咱們的技術拿走,在公社開場造福更多人呢?對我們來說,許家屯兒是我們的家園;但是對公社領導來說,每個大隊都是他的孩子,是一樣的。反正我是無所謂,他們沒有技術我有,到時候也能找我去當技術工。但是就虧了咱們大隊了!說真的,我是咱們大隊的人,一家人都在咱們大隊呢,就算我自己能好,我也是更希望咱們大隊好的。畢竟,我說句實在的,開在咱們大隊,就衝我這個貢獻,還不得給我幾個名額?這要是開在公社或者縣裡,那估摸著就隻能我一個人去上班了。不過也行,聽說技術工賺的挺多的,這到手的畢竟是錢。如果在咱們大隊,頂多拿工分了。”

“老三,你可不能走,你是咱們大隊的人,還是咱們大隊的乾部,得為咱們大隊著想啊!”

“對啊,這要是留在咱們大隊,咱們大隊肯定能給你家安排名額的。”

“等等,如果開在咱們大隊,不是給工資是給工分?”

也有人反應過來。

許老三點頭:“那肯定啊,雖說這事兒還不一定成,但是我也簡單擬定了一個章程。咱們大隊倒是想開工資,但是集體企業,肯定還是工分更合適。再說,要是直接開工資,那麼就更彆想開起來了。你們信不信,周圍幾個大隊能把我們大隊給吞了?他們如果去公社鬨。也要來上班呢?那幾個大隊,大家做鄰居也幾十年上百年了吧,誰還不知道誰?你們都曉得,他們不怎麼要臉。聞到腥味兒就得衝上來。”

大家飛快點頭,十分心有戚戚焉:“真心不要臉。”

“呸,那些癟犢子啊。”

“我太爺爺那輩兒,就為了糧食打起來過,我爸這輩兒還為畫地打起來過,他們就不是啥好人。”

許老三:“所以,咱們得防著他們啊。另外一個,造紙廠剛開肯定是得開成小的,那有人來上班,有人沒來上班。不來上班的人不虧?但是換成工分就不一樣了。你們想啊,咱們的紙賣得出去,那麼錢多了。我們的工分,是不是就更值錢了?”

許多人的眼睛都亮了。

許老三:“工分值錢,隻要大家勤奮一點,多攢一點,年底就能換錢了。咱們每年換糧食都是有最高額的。有的人家啊,這工分都換不完壓著。有的人家覺得換不完壓著也沒勁頭兒,都不怎麼努力了。但是咱們如果有了造紙廠,那麼誰還不努力啊,攢了工分年底一換,這可是一筆不少的錢了。又不是大傻子。”

“對對對!”

這麼一說,真是人人都是內心火熱。恨不能這個廠子,立刻開起來呢。

“老三,你可得多想想法子啊!”

許老三:“我是隊裡人,我寧願少掙點,也不想彆的大隊摻和咱的事兒,看他們煩人。你們看,我這不是想著呢嗎?所以這段日子啊,你們也不用過來,要知道你們過來真是打擾到我們了。我們其實都是憋著心氣兒要給這事兒辦成呢。你們得知道啊,不管最後是個啥樣兒,都是我們可以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為的,也是能辦成造福咱們整個大隊。”

“好好好,你說得對,咱們誰也不打擾你們。”

許老三微笑,壓低了聲音:“這事兒啊,咱們大隊內部知道就行了。千萬彆讓那些貓聞到腥味兒,他們要是在中間給我們攪合黃了。就等著你們哭吧?”

“對,咱們大隊得瞞住了,一些愛出去碎嘴子的,先得瞞著,對對!”

許老三一席話,直接將人打發了。

許建山正好回來拿東西,他站在人群外麵擠不進去了,真是眼睜睜的看著許建雲把人給忽悠走了。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人都走了,許老三也就看見他了。

“你乾什麼呢?怎麼不進來?”

許建山坐下灌了一杯水,說:“你咋這麼能說呢?”

許老三挑眉:“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你仔細想想,我這裡麵有一句假話嗎?”

許建山仔細一想,說真的,還真的沒有。

但是,作為一個相對有點了解許老三的人,許建山覺得,剛才那話,還是有哪裡不對。

他說:“公社沒有找你做技術員啊。”

許老三:“你仔細想,如果公社把技術拿走,會不找我嗎?”

許建山:“……不會不找你。”

許老三:“那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