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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之前, 臘月二十四,學校舉辦了一個小的表彰會。

這次表彰會,主要就是為了這一次縣一高考上的畢業生準備的。而選擇這個日子也是因為, 這個時候再接不到錄取通知書, 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希望了。

作為全省第一,許雪林又得到了市裡和省裡的表揚。

像是一般的學生, 許柔柔拿到了學校和公社的獎勵二十塊錢的獎勵。而許雪林就不同了, 這個第一名, 七七八八的, 他拿到了一百六十塊錢。從上到下的獎勵, 加起來就很多了。

這個數額真是又把大家鎮住了, 他們可真是沒想到,這讀書竟然還能拿回這麼多錢。

一時間,村裡的孩子們被管的更加的嚴格,大過年的,小孩子們一個個苦哈哈的在家學習,但凡是看到許家姐弟,都要投去十分哀怨的眼光。

這種惆悵, 你們不懂。

而大家也在熱熱鬨鬨裡迎來了新的一年, 一九七八年的開春。許桃桃也迎來了自己的十五歲,想一想, 日子過得可真是好快的呀。雖然平時調皮的十分明顯,但是許桃桃是個很有條理的女孩子。

即便是嘴上碎碎念小抱怨過年還要學習, 但是學習的動作可是一點沒有停。

家裡人都知道她,彆看她嘴上念叨, 其實那些小嘟囔一點都不走心的,該乾啥門清兒。

許桃桃認真學習, 帶領著其他幾個小夥伴也一起認真學習,正好這段日子雪林也在家,所以倒是給他們不少指點。許桃桃雙手合十,認真的說:“哥哥,我覺得你真是超級厲害的,你講過之後,我就覺得好容易懂哦。你如果開一個補習班,一定能賺大錢。”

雪林失笑,說:“不行,我遇見不好好學的,就想踹死他。”

他的目光掃過去,茂林立刻認真學習,不敢再有一點分心。其實自從去年夏天開始補課吃了苦,茂林越發的曉得學習的重要性了,這半年,算是進步最大的。

不過這倒是也沒辦法,你讓第一名還怎麼進步?

但是倒數第一就不同了。

每一次進步,都是紮紮實實的一大步啊!

不過,雖然認真學習,茂林的集中力照桃子他們幾個還是差了點,正是因此,他就覺得自己被內涵到了。低頭瘋狂的學習。

雪林笑了出來,是想落在了雪鬆的身上,雪鬆明年中考,所以許大哥跟他們家商量,趁著這幾天雪林和柔柔還沒啟程,過來跟著學習,稍微提高一下。

對於這個,雪林倒是一點也沒有拒絕。

隻不過啊,雪鬆這個人存在感太低太低了,他不開口,大家好像都沒留意有這麼個人呢。

雪林:“雪鬆。”

雪鬆立刻:“哥!”

雪林微笑:“你有不會的,主動問我,彆自己悶著。”

雪鬆趕緊點頭,雖然雪林這個堂哥一直都很溫和斯文,但是雪鬆在全家最怕的就是他了。這種東西,大概就是一個氣場了,在他看來,堂哥就是那種氣場強大的人。

“把你剛才寫的卷子拿過來……”

雪鬆背脊挺得直直的,覺得大冬天都要冒汗了。

茂林看著表哥的樣子,突然覺得果然人人都怕大表哥。

雪林領著一幫孩子在這屋學習,常喜和柔柔倒是在另外一個屋做針線活兒,縫紉機是許柔柔在用,常喜主要是負責刺繡,做一些小細節的東西。

許柔柔:“這幫鵪鶉,一個個平日跟個猴子似的,倒是挺怕雪林的。”

常喜笑了,低聲:“你還彆說,雪林雖然不怎麼發火,但是他帶著笑看人,眼裡卻啥笑意也沒有的時候。是挺滲人的。”

許柔柔歪頭:“有這樣的時候嗎?不覺得啊。”

常喜:“………………”

好吧,你覺得沒有就沒有。

許柔柔:“媽,雪林說我們七天後出發,你看這些東西,十天也乾不完啊!我晚上乾一會兒吧?”

他們家人晚上基本是不會看書,也不會乾這樣細致的活兒的,這是她弟說的,說是容易累壞眼睛,寧願早起讀書,也不好晚上挑燈夜讀。

所以現在乾活兒也是一樣。

許柔柔跟常喜商量:“行不?”

常喜:“不用,白天能乾多少乾多少。你爸找了真真幫忙。”

許柔柔低聲:“那也總是要花錢的啊。”

常喜抬頭看她一眼,說:“就算花錢,也是咱賺得多。這不就跟繡房雇傭繡娘是一樣的嗎?繡娘賺得都是辛苦錢。繡房也省事兒了。咱們不用太計較這些小的地方,錢不是這樣省出來的。”

既然常喜這麼說,許柔柔倒是不反駁了,她輕聲:“那行吧。”

又想了想,說:“爸膽子也太大了,堂姐懷孕反應那麼大,他還敢找堂姐乾活兒。要是擱一般人,真是要嚇死了啊。”

常喜:“你堂姐最近好多了,你爸還嘀咕呢,他家這個娃彆看還沒生出來,就是一個錢串子。先頭兒你堂姐又惡心有吐,嚴重的不得了。這你爸拿了活兒過去,你堂姐明明還是忙起來了,反而是沒啥反應了。這看到能賺錢,他就老實了,還不是個小錢串子?”

許柔柔直接噴了,她爸胡說八道個什麼。

“我爸可真是啥都說,也不怕翠花嬸撓他。”

常喜:“你翠花嬸自己還這麼說呢。”

他們家,翠花嬸和許真真兩個人都是有造紙廠的工作的,但是因為許真真孕吐特彆的厲害,反應很大。所以暫時就在家休息,這段日子頂替她的是她的小姑子。

反正他們家沒有分家,這一切都是公中的,錢都是掐在翠花嬸的手裡。

許真真因為孕吐在家,也不是閒著的,喂雞做飯,照看小大寶,可不都是活兒?本來吧,還是一樣的難受。但是,許真真悄麼悄乾私活兒,就一點反應也沒有了。

這個私活兒的錢,肯定就是他們小夫妻的私房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許真真一坐在縫紉機那兒,就覺得自己也不惡心了,也不想吐了,也不反胃了,也不反酸了。總之,神清氣爽,身輕如燕。

照雪林的話是,這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

但是他們並不會這樣想,反倒是覺得,肯定是孩子的事兒。

這個小崽兒是個錢串子,所以他媽媽一開始賺錢,他就老實。

雖然許真真自以為自己藏的很好,但是同在一個屋簷下,翠花嬸自然是曉得的。而且,常喜偷偷的跟她說過,這事兒瞞不住的,還不如直接說。

翠花嬸從來都不是個糊塗的,誰不是打年輕過來的,想攢兩個私房錢,也是正常的。人家給他們家賺錢的機會,總是好的,她領這個情。

正是因此,倒是不說更多了。

隻假裝不知道就是。

不過,她背地裡也跟常喜念叨,他家這個還沒出生的二孫子啊,哦,也有可能是二孫女。反正這是個錢串子。她都偷偷觀察了,隻要開始乾活兒,這孩子就不鬨人了。

要說許真真是在他們麵前裝,那她就不相信了。一來許真真不是這樣的人。二來,她是偷偷觀察的,家裡就一個人的時候,許真真乾家務活兒和賺外快,狀態都完全不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偷偷藏著看呢,自己一個人就沒有必要裝啊。

可見真不是裝的。

常喜:“我還跟你翠花嬸說,他們家將來日子一定好,這小的還沒出生就這麼機靈認錢,長大還不賺大錢?”

許柔柔:“……………………”

她可真是服了這些人的腦洞了。

許柔柔:“這麼小的娃,就要被你們編排了。”

常喜:“怎麼就是編排呢!才不是。”

她笑了出來,說起來:“媽是希望大家都富裕起來,都是好人,咋能一直過窮日子呢!”

許柔柔點頭,她媽媽心地最善良了,她感慨:“其實我沒想到我爸找真真姐乾活兒,我以為咱家跟桂花嬸最好,就算是有這樣的事兒也找桂花嬸呢。”

常喜:“你呀,真是個一根筋。你桂花嬸要上班,哪有功夫?再說,真真是你堂姐,咱們可是親戚,她要是真的有一天翻臉舉報咱們,自己也得受牽連,誰讓咱們是親戚呢!不說旁的,你爺奶你大伯大伯母都能錘死她。你爸是為了安全謹慎考慮的。”

許柔柔:“……果然是我爸能琢磨出來的事兒。”

常喜十分的中肯:“彆看你爸這人瞅著不靠譜,在關鍵的事兒上,那是很有腦子的。他這人很精明的,雖然他總是吹牛逼,但是有句話,我是認的。如果他一點都沒有腦子,你們三個娃咋能這麼厲害呢?多少還是遺傳一點的。”

許柔柔笑:“不是還有您嗎?”

常喜:“我這人腦子可不行。”

她含笑:“我乾點活兒行,讓我像你爸那樣動腦子琢磨事兒,我真不成。”

許柔柔靠近常喜,說:“我像您。”

常喜揉了揉她的頭,許柔柔:“呀,您都給我辮子弄亂了。”

常喜笑罵:“你個壞東西。”

雪林在西屋兒輔導了幾個孩子,眼看他們都開始做卷子,轉身來到東屋兒,他說:“姐,你起來休息會兒,我來一會兒。”

許柔柔:“不用不用,你一個男孩子,乾這個乾啥啊。”

許雪林:“沒事兒,我行的。”

許柔柔還是很堅定:“不用。”

許老三和雪林,其實都會踩縫紉機,但是許柔柔總是覺得,男人是不好乾這個的。你出去扛一捆草回來,那是正常的。但是你要是在家踩縫紉機,就讓她很不習慣了。

她說:“雪林,咱們這次出門,都要準備什麼啊!”

她第一次出遠門,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沒有這樣出遠門的日子,所以每次想起來,多少還是緊張的。而且皇城根兒,心裡總是多少有點麻爪。

雪林:“我們其實不用準備太多東西,把自己常用的一些東西帶著就好。至於一些水壺什麼的,去了之後再買吧。咱們如果一路帶著,那肯定是不行的。路上顛簸,彆是在碎了,就得不償失了。”

常喜:“對對對,你們帶著錢,這比什麼都強。而且在那邊吃喝哪個不要錢,可不能虧了自己。”

雪林含笑:“媽,吃喝是不用愁的,我們念大學,學校是給補助的。吃喝不花錢。”

常喜瞪大了眼:“哎?”

不花錢?

她不可置信。

雪林:“真的,我跟學校都打聽過了,真的不花錢的,就是不知道,這補助能給多少了。”

常喜:“還有這樣的好事兒!!!”

雪林:“是啊,就是有這樣的好事兒。”

常喜喃喃:“果然這裡就是好!這要是……”

她的話茬兒頓住了,沒再說,不過卻真誠:“媽真高興。”

許雪林笑:“媽,時代不一樣了。”

他自己更是明確感覺到了,動蕩的古代和欣欣向榮的現代的區彆。

彆看上輩子他考上了狀元,但是可真是沒有現在拿到省狀元高興。誰讓,古代太操蛋了呢!要說他能在十四歲拿到狀元,完全是因為他聰明嗎?他比較刻苦會學習嗎?

也不是的。

而是因為,其他人太廢了。

有時候想想,也真是活該那個朝代完犢子。隻要有錢,就能買科舉名額,這像話嗎?但凡是一個朝代開始不重視科舉,那麼想要發展麼就很難了。

當然,一甲二甲是不可買的,但是三甲之後,還有什麼同進士,舉人,秀才,個頂個都可以。

隻要你有錢,連門路都不用找,朝廷自己就給你機會。這還美其名曰,給一些家境殷實,水平相對較弱的人機會。朝廷給了機會,大家也就不想歪門路了,也算是杜絕科舉舞弊。

這他媽,說的就很讓人想打人了!

這樣的情況也就使得很多人不會很用功,大不了,買一個啊!太多的人不用功,稍微用功一點的許雪林就被凸顯出來了。加上,他年紀小,一般來說,殿試是很講究容貌和年紀的。

年紀太大的,上來又不能為君分憂幾年,因此一般都會排在十分後麵的位置。越是年輕,越是長得好,越容易排在前列。所以許雪林覺得自己這個狀元的含金量低的要死。

至於說為啥明明可以買到進士,他爸許建雲同誌卻不買呢。

一來,彆看這人不咋地,但是到底是出自耕讀世家,這人還特喵的有點文人的骨氣。考不上,就不買!總之,科舉不走歪門邪道。

而二來,也確實是,太貴了。你買了舉人,是不是就想買進士,你買了進士,是不是就想前幾名?許雪林在古代的家已經算是條件相當不錯了,家有良田,京城大院子,還有不少的仆人,不算大富之家,但是小富之家是稱得上的。可就這樣一個家庭,如果真要拿錢出來買到進士,即便是吊車尾,也幾乎就得掏空家底兒。

朝廷的科舉位置可以買賣,但是價錢真是嚇人。

所以許建雲不樂意,許家其他人更是不樂意。讓他們為了一個人傾家蕩產,那可不行。他們家又不是隻有許建雲一個孩子。正因此,許建雲到“死掉”穿越那天,也不過就是一個秀才。

當然了,雪林就算是考到了狀元,也並沒有很高興。

沒啥可高興的。

“雪林,你想啥呢!咋發呆起來了?”

雪林笑:“沒啥,我就想要準備什麼呢。我剛才突然想到,媽,咱們得買點布料,給姐姐做一套睡衣。”

他們都是有睡衣的,但是卻是那種大的短袖汗衫,反正就是睡覺穿,能夠遮擋在大腿位置就不錯,然後就能穿好幾年,一年年變短,但是一點也不影響穿。

許柔柔奇怪的看他:“我有啊!”

雪林:“我知道你有,但是你在家的時候是跟家裡人一起住,裡外怎麼都行的。反正都是一家人。但是你去念書,就不一定了。”

常喜瞪大了眼,失聲叫:“咋的?學校還讓男生女生住在一起?”

雪林趕緊:“不是不是!”

他解釋:“這大學宿舍的水房啊廁所啊都在外麵,現在天也冷,有時候晚上起來上廁所穿衣服也麻煩不是?再一個,這個是我自己猜測的,不知道實際情況會是個啥樣哈!但是我就覺得,你們學校的女學生應該會比較少。到時候住宿還不知道怎麼安排呢。總之,做一套長衣長褲的睡衣,總是方便很多的。”

常喜:“行,我讓你爸扯布。”

彆看他們是農村,其實還是有點布票的。造紙廠往公社供應的紙張,會用一部分票證來抵。所以大隊每一季度會給大家兌換一次的。再加上,他們家私下偷偷賣東西,有些人也會用票抵,所以倒是攢了一些的。

有的東西可以去了首都再買,但是這衣服吧,就不成了。他們去了首都,也沒有票。而他們這都是地方的票,拿到首都也不能用的。雪林繼續說:“最好再給我姐做兩身衣服,平時換洗。”

許柔柔趕緊說:“我不要的,我舊衣服都還能穿呢。”

雪林不讚同:“你是女的。”

許柔柔停下縫紉機的動作,瞪視弟弟:“我是女的怎麼了?你看不起女同誌?”

她揮舞一下拳頭,說:“彆看我是女同誌,我可比你厲害的多。”

這話,真是不假的。

雪林摸摸鼻子,說:“我想說,女生都愛美。”

許柔柔:“誰跟你說女生都愛美的?你這是對女生的一種歧視!再說,就算愛美,我也不用現在非要穿好衣服啊!我們家將來還想買房子呢。”

家庭會議,她都是有參加的,當然知道他們家是有在首都買房的打算的,隻要桃子能考到首都的學校,這件事兒立刻就要提上日程了,這也是他們這段時間著急攢錢的緣故。

雪林失笑:“好,我們先攢錢買房子。”

頓了一下,他遲疑一下,說:“雖然攢錢買房子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太虧待了身體……”許雪林蒼蠅搓手,微笑說:“媽,能不能做點好吃的,我們帶著?”

常喜笑了出來,說:“你想帶什麼?”

許雪林:“還挺多的,要不,你給我們帶點鹹菜吧。能放的那種。”

彆的不說,反正出門吃不慣這個是肯定得了。

其實首都和這裡都是北方,倒是沒有什麼南北差異。但是,誰能比得上他媽媽的手藝呢!他吃了多少年啊,早就習慣了。吃不到他媽做的菜,才是最惆悵的。

說起這個,許柔柔也感慨起來:“這出門可咋整啊。”

常喜:“我多給你們做點鹹菜……”說到這裡,停頓下來,否決了自己:“不行,總吃鹹菜對身體不好的。”

許雪林&許柔柔:“……?”

常喜:“我看看家裡還有多少的蘑菇醬和肉醬,都給你們帶著吧。”

兩個準備離家的崽,可憐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