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辛苦苦大半年, 一下回到解放前。
許家這段日子的收入加上原本的存款，湊合了一萬一，在潘家園買了一個房子。
許雪林真誠感慨, 現在買房子可真是比幾十年後又方便又快捷又容易啊。像是現在, 他們買了這個房子，推倒重建都是可以的。完全符合手續。
就不像幾十年後, 但凡敢這麼乾, 那就是違章建築, 必拆無疑了。
哦不, 他們都沒有買的資格。
所以, 這真的是一個最好的發財時代了。
雖然買房子花掉了存款, 不過家裡人還是很開心的，雖然房子破舊的搖搖欲墜，隨時都要倒塌，但是勝在麵積大。許家人已經打算好，等開春了就開始重新推到了裝修。
今年許桃桃他們家不回老家，賀嘉和許朗也決定晚幾天，等年根兒了再走。
誰讓, 他們答應了要幫助桃子呢。
一考完試, 三個人就已經鼓搗好了三輪車，許桃桃找出她媽媽早年的舊棉襖套在外麵, 給臉也擦得黑不溜秋，還人為的製造了幾道溝塹, 棉帽子一袋，好一個農村婦女的形象。
許老三：“你說你這麼打扮, 我能以什麼身份跟著？”
許桃桃：“你是我弟弟。”
許老三：“……”
我可真是去你的吧。
不過，當爹的就是這麼沒有原則：“好的。”
許桃桃抿著小嘴兒, 笑了起來，她說：“你如果參與，就要投資哦！”
許老三：“你們拿多少，我就拿多少。”
許桃桃：“那行，這就沒問題了。我們想的是，雖然是奔著能夠撿漏，但是撿漏哪有那麼容易。這跟天上掉餡餅沒有區彆了。我們總也不能白白耽誤一天又一天，所以我們雖然是很想要撿漏，但是也真正的收一些東西倒騰回來賣。這樣的話，即便是這東西也賺不到什麼錢，也能有個仨瓜倆棗兒。而我們的目標是，能夠把每天的吃喝賺回來，就沒白折騰。”
許老三：“你們可真行。”
誰能想到幾個高材生不動腦子，反而是穿的破破爛爛下鄉收破爛，也是醉了。不過既然孩子有興趣，許老三是願意支持的。
許桃桃：“我們可是有備而來的。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破爛扔在廢品收購站大多沒有用處，老百姓去了也肯賣的。現在可不一樣了，你看我們都做好功課了，像是廢紙，那造紙廠是需要的。這破瓶子破木頭，都是有廠子要的。隻不過我們折騰一趟量小，估摸著人家廠子也不會理我們。不過沒關係啊，我們少賺一點，賣給廢品收購站啊。而且，我們還有新主意。”
許老三挑眉，樂顛顛的問：“你們還有啥新主意？”
許桃桃一本正經：“我們打算去聯係，買一批的次品的碗碟，彆看是次品，其實一點也不耽誤用的。我想著年底了。一般廠子肯定也願意給銷出來出清庫存。我們多買一些，不怕量大，量大便宜呀。我們拿到這些，去鄉下換東西，我覺得一定不能虧。而且，我們孤零零的一個三輪車，可能人家還覺得我們不正規，但是我們拉著碗碟換東西，瞅瞅，多大方多正規啊。”
許老三：“唉我去，閨女你腦子怎麼這麼快呢。”
許桃桃甜甜的笑：“遺傳您啦。”
許老三點頭：“對對對，我閨女聰明，都是遺傳我。”
許雪林幽幽飄過，不明白這些人咋能說這樣的話。他們可真行。
不過，可沒人管許雪林，許老三：“嘉嘉你和小朗等一下就把行李搬過來。”
既然放假了，學校是不能住的。
兩個人都點頭。
許老三問：“你們既然想買碗碟，找到合適的廠子了嗎？”
許桃桃：“找到了，嘉嘉找到了一家，已經搭上話了。咱們搬完了東西，就去那邊。你加入進來，我們可以進貨的就更多了，還能壓價，嘻嘻。”
許老三：“你可真不怕這些碗碟用不完。”
許桃桃：“那有啥，這東西又不會壞。廠子裡不願意堆積舊貨殘次品積壓貨款，但是我們又不在乎，反正放著唄，這東西又不會壞。”
這道理，一點也沒錯。
許老三含笑：“不錯。”
四個人很快就忙碌起來，有了許老三的投資，他們一人投了四百，湊了一千六。一千三進貨了碗碟，三百塊作為來回的流動資金。光是這些碗碟，看起來就如同小山了。
也虧得許家的房間多，若不然全放在外麵，保不齊冬天就要凍裂了。
這年頭，錢是很值錢的，畢竟一個工人的工資也不過就是五六十，一年也就七八百，這一千六的碗碟，那果真是相當多的。當然，也是因為他們給包圓兒，人家才給了十分優惠的價錢。
許桃桃準備了個小喇叭，一行四人坐上三輪兒，騎著車子開始走街串巷了。
他們倒是沒有一開始就奔著鄉下去，反而是先在城市裡轉悠，許朗拎著小喇嘛喊：“收破爛兒嘞！紙盒箱子塑料瓶子破碗碟缽子，全都收啊！”
“你該喊，破爛換碗。”許老三提點。
彆看許朗性格大大咧咧，但是心裡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誰不知道體麵呢。收破爛兒，總是低人一等的。不過許家父女躍躍欲試，賀嘉一臉的好奇。在大家的影響下，許朗倒是也淡定了。
“破爛兒換碗嘞。”
喇叭的聲音不小，很快就有人出了門，“小夥子，你喊啥？”
許朗還緊張著呢，就看許老三絲毫沒有心理壓力，笑著說：“大妹子，破爛兒換碗。您瞅瞅，咱們東西都不錯。廢紙啊，塑料瓶子啊！破罐子啊，都能換。”
這位大姐年紀可不小，被許老三一聲大妹子倒是叫的心花怒放。不過在怒放，也不如這個換碗的事兒重要。她說：“這都能換？”
許老三：“那當然。”
大姐：“這怎麼個換法兒？”
許老三：“紙是二十斤一個碟子，十五斤一個碗；您可以要錢，二分錢一斤。這個是比較貴的；如果您要是塑料……”
許老三介紹完，說：“您想咋換都成？當然，你要是要錢最好，咱們還不用多……”
還沒說完就被大姐打斷：“這可不一樣，要錢哪有要碗碟合適？你可莫要蒙我。你等著，我去倒騰，我家有的……”
這婦女隻是住在大雜院其中的一家，她這一鬨動靜兒，其他人家也都出來了，個頂個兒的感興趣。先頭兒那個大姐家裡是有讀書的孩子，所有舊書是有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不過誰家還沒有點破爛東西呢。
而且，這換碗碟的價錢，可比給錢合適的。越是日子過得緊緊巴巴，越是能夠算的細致，稍微一琢磨就曉得怎麼換合適。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兒，說知道這幾個人還來不來，所以大家都儘可能倒騰家裡準備賣掉的。
他們甚至都不用動地方，周圍就有人聚攏過來了。
許桃桃看到一個老哥兒還搬了個鐵架子過來，他說：“廢鐵要啊？”
許桃桃趕緊的：“收的收的。”
“那你們這個稱，也稱不了吧？”
還真是，他們的稱是普普通通賣菜那種，連稱紙多了都要分次，更不要說這個了。
許老三一看閨女愣住，立刻接話：“稱不了，咱們預估一下唄！你覺得合適我覺得合適，那咱們就能成交。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公家的東西，都是咱們自己的買賣。您說對吧？”
男人點頭：“那倒也是。”
許老三拎了一下鐵架子，雙方商量了一下，這男人換了十個碗十個碟子，看的周遭的人眼紅的都要滴血了。有些人實在夠不上碗碟，隻能要錢。乍一看到這種，可不是就嫉妒眼睛發紅？
“你們以後還來吧？”
許桃桃笑：“來的來的，不過咱們也不是總在這一片兒，也得四處轉悠。”
“大嫂，先換是不是先挑啊。”
許桃桃：“哎，這東西可容易碎。肯定不能拿出來隨意給你們選。您要是就要一個，那就三個裡麵選一選。”
許桃桃他們這一批碗碟，其實就是燒的不均勻，有一些花紋也暈了，但是要說碎裂，那是沒有的。不過既然是有些小瑕疵，肯定是有瑕疵少，有瑕疵多。
大家都希望要瑕疵少的。
許桃桃能理解這種心情，不過為了避免麻煩，也比較堅定，每次都拿出來三個，三選一，再往下翻那肯定是不允許的。當然，總有人想要沾點便宜，恨不能把一車的碗碟都扒拉了。
隻不過，許桃桃他們人多啊，許老三和許桃桃收東西，賀嘉算賬。許朗則是負責車子。他本來個子就高，一米八幾的大小夥子，又比較壯實，所以看起來完全不是好惹的樣子。
一時間倒是換的十分的順利。
這不，才走了三條街，他們的車子就滿了。
許桃桃：“……”
她抹了一把額頭，說：“咋賣破爛的也這麼多。”
許老三倒是曉得一二，他說：“這不是年底了嗎？大家自然想要換一些新的碗碟用一用。再加上我們換的比較合適，也有人怕我們不再來，肯定是賣的多一些的。”
許桃桃小聲：“轉了一上午，換了一大堆東西。一個像樣的也沒有。”
許老三笑了，說：“這哪裡有這麼容易？如果真能隨隨便便就撿漏，那也不能叫撿漏了。你說對吧？”
許桃桃：“那倒也是。”
她說：“東西怎麼辦？直接拉回家，還是拉去廢品收購站？”
她又說：“如果攢的多一點，弄去廢品收購站應該價錢會更好一些。”
許老三：“沒關係，咱們直接過去。昨天下午你們搬東西，我專門找一家相熟的談了談。他們會給我們合適的價錢。”
許桃桃：“……”
她星星眼：“爸爸你果然厲害。”
許老三得意洋洋：“既然決定加入你們，我就不能白白的跟著啊！不然我有啥用？你說對吧？爸也是有實力的。”
許桃桃笑了出來，豎起大拇指。
他們本身就在城裡轉悠，所以距離收購站也不遠，一行人很快的就交接，賀嘉算賬十分快，搞得廢品收購站的人隻感慨：“還是得念書啊，這算的比我按計算器都快。”
賀嘉淺淺的笑，說：“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腦子再不好用，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許桃桃：“去你的吧。”
賀嘉笑了出來，他說：“車上還剩下不少碗碟，繼續？”
許桃桃鬥誌昂揚：“繼續！”
四人組遊走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一周下來，大家有點懷疑人生了。
這要說為啥？
就要提到他們的動機，他們的動機是基於桃子，桃子跟著她爸學了兩年，這幾個月還隔三差五的去北大的考古係聽課。她想練手兒。而作為桃子最最重要的好朋友，他們肯定是不能不支持自己的小夥伴。
所以，他們的目標不過就是賺個吃飯錢。
雖然本錢拿了不少，但是也沒想回本的多快。
按照許朗的想法是，留著錢還沒地兒藏，他自己也不花，不如用來幫助桃子。不賺錢，桃子也能長見識，再說也總是會回本的。
而賀嘉倒是覺得，這個能賺點，不過也是一樣，沒覺得這是什麼賺大錢的，就是想要跟桃子一起做點事兒。再說，在城市裡多走動走動，看一看老北京特色的四合院大雜院兒，即便是去鄉下，看一看首都周邊的房子樣式，也未嘗就不是一種實際的學習。
即便是不回本，他都願意為桃子付出。
而除了他們，桃子和許老三也沒覺得這是什麼賺錢的買賣。
然而，事實上呢？
四個人看著麵前的賬本，麵麵相覷。
許朗吞咽一下口水，說：“這個，真的沒算錯？”
許桃桃立刻睜大眼，脆生生：“我怎麼可能錯！再說，我就算是算錯了，嘉嘉也不能錯啊。我們一人算了一遍。”
他們收了七天的破爛兒，賺了六百塊錢。
以至於，幾個人都有點懵逼。
畢竟，他們這一屋子的碗碟，還沒用多少呢。
許朗呆滯：“這玩意兒竟然這麼賺錢……”
他覺得有點懷疑人生了：“六百啊……”
賀嘉說：“這個是毛利潤，沒算咱們這幾天的吃喝，咱們都是在桃子家吃的。”
許朗：“那應該把這部分摳出來還給你們的，這個該是算作成本的。”
許桃桃立刻：“這個當然不算，你們在我家吃飯還要算錢，這像話嗎？”
“可是……”
許桃桃：“沒有可是，現在又不是原來，家家戶戶都吃不飽。現在雖說不能頓頓吃肉，也不會吃個飯都要計算在內吧？再說，你們家都給我們家郵寄東西，難道那就不是錢了？”
許桃桃時常聽她媽媽這樣說，倒是也都記在了心裡，說：“在跟我計較，我可要生氣了。”
許朗和賀嘉對視一眼，笑了出來。
賀嘉：“我不管你哈，我反正是要在桃子他們這邊蹭飯的。”
許朗嘖了一聲。
許桃桃：“大部分人都要碗碟，基本不要現金，既然現在我們賣了錢，在你們臨走之前分一次紅。”
也虧得，今年過年完，他們還能磨蹭幾天的。
不過，因為賺的好，他們倒是乾勁兒更十足了一些。賀嘉他們不是卡著年底走，他們還要帶貨回去的，如果卡著年底，賣的就沒那麼快了！
許桃桃也不能耽誤了他們帶貨賺錢，所以幾個人商量好了再收四天。
不過也真是年底了，大家都想新年用上新的碗碟，換的倒是更多了一些，許桃桃這幾天比前幾天還好收了不少。就連收購站都是感慨，他們這邊的生意真是頂頂第一名了。
許桃桃碎碎念：“咱們今天收到傍晚，明天就結束了。嘉嘉你和朗哥哥一起去買回家的東西吧，一天也很緊吧了。”
他們是後天的火車。
賀嘉：“沒問題的，我們都知道在哪兒定。”
許朗點頭，說：“對啊。”
他拎起的喇叭，又叫了起來。這才幾天的功夫啊，他已經相當習慣了，“破爛兒換碗啦。”
“小夥子！”
一個消瘦又尖刻的老頭兒推開了大門，問：“換東西？”
許老三趕緊的：“大爺，咱們是破爛兒換碗，你要是想要錢，也成的。我們都可以。”
老頭兒：“陶瓷的茶壺能換碗嗎？”
他說話帶著幾分看不起人的架勢，不過他們倒是見得多了，畢竟，現在的人對個體戶都是有有預感的，更不要說對他們這樣收破爛的人了。
許老三：“那咱們得看什麼模樣的東西。”
他笑嗬嗬的：“其實什麼樣的都收，但是質量好不好，碎沒碎價錢肯定不一樣。”
老頭兒嗯了一聲，指使說：“你們在外麵兒等著。”
老頭兒把他們喊住了，倒是不止他一個人賣東西，許老三他們這邊很快就被幾個大娘圍住，他和許桃桃都是很遊刃有餘的。老大爺拿出了茶壺，說：“就是這個。”
許桃桃一打眼兒，眼睛瞬間亮了一下。
不過她倒是很快的強迫自己移開了眼睛，轉身去幫賀嘉稱東西，她的靠近讓賀嘉詫異了一下，他立刻就抬眼看了一下東西，隨即轉回頭，說：“你幫我提到車上。”
許桃桃：“好的呀。”
許老三還在跟老頭兒說話呢：“大爺，您這東西能用啊。”
老頭兒：“我兒子的，他已經不在了，我不喝茶。這東西就喝水，有個屁用！沒有碗筷實在。”
他語氣硬邦邦的，“能不能換？”
許老三：“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