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風凜凜的禧姐兒(1 / 2)

大爺最會的就是四兩撥千斤的活兒, 聲色不動跟二爺如出一轍, “聽說近來北地裡的名票來搭戲台子,一唱一個月呢, 一票難求,母親愛這個,我讓人送了票來給您。”

老太太少不得問幾句哪幾位名票了, 又很是可惜了, “禧姐兒不在, 不然的話跟著我一起去, 湊個熱鬨也是好的,她雖然是小孩子家家的, 但是也說是戲裝好看呢。”

大爺沒看見她的正臉,這看著那一雙手了,穿著戲裝,隻怕是撐不起來的, 他以為很瘦。

“表妹是吧?”

老太太這才知道自己疏忽了,“瞧我, 竟然忘記你們不認識了,禧姐兒是舊親那家的女孩兒, 現如今到我們這裡求學,住在家裡陪著我呢, 你們兩個天南海北的跑,我隻恨自己沒有女兒命。”

大爺就更不敢說什麼呢,隻是陪著笑, 兩個兒子都是大孝子,母親麵前即使不高興了,也是極為婉轉的表達一下,能陪著母親的時候,總是想著彩衣娛親的。

從老太太屋子裡麵出來,有幾日的空閒,在家裡住,陪著母親看戲去,不然人家老太太出門看戲,都是大小兒媳婦丫頭在跟前陪著逗趣伺候,老太太光禿禿一個人,想來回來饒不了兩個兒子。

隻會屋子裡讀書,記著家裡頭父親有藏書《山海經圖鑒》,去翻看的時候,仆人隻是笑著說,“您來晚了,這書禧姐兒帶走了,她愛看這些誌怪,晚上都要翻看一下呢。”

又似乎是笑的不行了,“明明是怕的不行,晚上起來都害怕的,還是愛看這些,有一晚上竟然嚇得半夜裡喊人來呢,實在是越想越害怕,著迷了。”

是的,規矩人家裡出來的禧姐兒愛看誌怪,離經叛道一樣的,表麵上方正斯文,極為妥帖放心,可是背地裡怕鬼,半夜裡起夜都要思量半天,鼓足了勇氣才起來。

一個愛讀書的人怕鬼,一個沒做過虧心事的人怕鬼,就是大爺聽了也是要笑的,搖搖頭,“我再去找彆的看,不用管我,自去忙吧。”

想著這丫頭,愛聽戲卻又封建怕鬼,什麼年頭了,竟然有人怕鬼的,留洋回來的馮大爺,微微帶著一點看笑話的意思。

被人數落一通的那禎禧還不曾到家呢,她想著先去看一下大姐兒,隻帶著劉小鍋家裡的,祥嫂帶著輜重先去了那家。

那禎禧走的時候,穿的是旗裝,極為精致滿頭花萃的旗人家裡精養的小姐,帶著北地裡的氣質在裡頭,一舉一動極為重規矩,說話做事也妥帖,就跟大姐兒一樣的。

那家教養出來的三個姐妹,從大姐開始便是重規矩的人,上有尊長,下體弟妹,辦事自有一套章法,放在宗親族老麵前,沒有一個說出來不好的。

隻是她進了院子,看著大姐房門是大開的,扭過頭來,“您在這裡等著,我問一聲去,開著門想來是走不遠的。”

劉小鍋家裡的自去找去,那禎禧一個人坐在院子裡,院子裡沒有樹,她坐在那裡,看著自己的皮鞋尖尖,因為是外出怕蚊蟲叮咬了,穿的都是長衣長褲的雪紡料子,極為時髦跟新鮮,新女性的氣息撲麵而來,跟畫報兒上的一樣。

她不經意的再去順著門看大姐的屋子,心裡麵不由的有一些不好,凝神想著,就看到門口走進來的寡婦,寡婦閒不住,穿著高開叉的旗袍,領口那裡還開著幾個扣子。

手裡麵提著一個布口袋,裡麵放著是小米,也不知道是去哪裡風流了一場,哪個野男人偷了家裡的糧食給她。

一時之間沒認出來那禎禧,隻瞧著是個摩登女郎,在北平裡,都沒有人穿的這麼靚麗的,“您找哪位啊?”

見了人,總是忍不住搔首弄姿的,尤其是見了年輕漂亮的,忍不住抬手去弄頭發,那禎禧隻覺得刺了自己的眼。

那鐲子,她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隻有一對兒,四太太給了前頭大姐二姐,她沒有,四太太還說了攢幾兩金子,到時候照著打一個一模一樣的。

金鐲子那麼多,可是四太太的那一對兒上麵是百福的,早先是禦賜的,四太太的祖父曾官至三品大員,禦賜得來的,後來祖母給了四太太當嫁妝,市麵上從沒見過。

她眯起來眼睛,走到寡婦跟前,“您這是哪兒來的?”

寡婦自己得意,她看了一眼那禎禧的手腕,上麵什麼也沒有,得意的舉起來,心想自己果真是要對了,這鐲子是個好東西,“管我是哪兒來的,這天底下獨一份兒,您要是想要啊,出個價格,合我心意了,就給過手。”

那禎禧忽的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她自己一把拽住了寡婦的手,“這是我大姐的對不對?”

她素日裡想的多,且對於世情人故很是犀利了,馮二爺看她是單純,還是一團的孩子氣,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事兒隻看得到良善的一麵。

當初鬨拳亂,她能看到是農民過不下去了,而不是四太太說的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這孩子有悲天憫人之心。

然而大道至簡,她看東西總是一眼到底,看的犀利,那家老爺子清楚的很,所以她若是獨自行走市麵上,並不曾擔心過,這孩子,合該是一個男孩子的。

去繁就簡,那禎禧腦海裡麵過了一遍,從寡婦的作態跟穿衣打扮作風,再看她的語氣神色,不由得紅了眼,“還給我,這是大姐的,是不是我姐夫給你的。”

這是她能猜到的,大姐就是窮死也不會賣的,能到寡婦手裡麵,隻能是姐夫搶了去,大姐遇了害。

心裡麵忽然就酸的不能自已,她不能想象大姐出了事兒。跟寡婦扭打起來了,寡婦力氣大,但是那禎禧的尖皮鞋不是光看著好看的。

她喜歡穿尖皮鞋,踢在人的腿上的時候,斷了一樣的疼,等著劉小鍋家裡的來,就看著那禎禧騎在寡婦身上,打架的時候,旗袍是打不過褲子的。

她一隻手拽著金鐲子擼下來,不管那金鐲子小了,給寡婦的手擼下來一層皮,隻是想著不是你的,你就不該戴著。

寡婦是個紙樣子,怕疼怕吃苦,隻哀嚎自己的手,那禎禧瞧著她賊眉鼠眼的看著,隻氣的起來,“去,喊警察來,就說偷盜,來了我有重賞。”

劉小鍋家裡的隻把寡婦扭起來了,才去喊了界麵上的巡警來,巡警要和稀泥,一看是這個地兒的,腦門子一熱。

“三小姐,您是剛回來,還不清楚呢,就是為著這個事兒,四爺還沒出來呢,您就聽我一句勸吧,胳膊擰不過大腿。”

“您要是氣不過,背地裡打一頓就是了,可是真不能為著這個去報官,那都是吃人的啊,裡麵顛倒黑白是非,沒有銀子出不來的啊。”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