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在林葉馨猙獰的神情下陡然黑了，然而關於林葉馨的聲音還未停止。
——“自己本沒事考好，賴到老師這邊來了？”
——“你媽不是有本事嗎？讓她找教育局去。”
——“今天上課為什麼遲到？是不是故意的？你在反抗老師嗎？”
——“以後再這麼大聲說話，扣你學分。”
——“你這學期的學分這低，全年段也就出了你一個。”
——“有人說你作弊，沒有？沒有你考試的時候往她那裡看？你這樣說我會信？你看看你自己掛了幾科？人家掛了幾科？”
——“以後要是再敢和彆人吵架，我就隻直接勸退你了。她先推你？你不惹人家，人家會推你？”
——“孔、思、斐！！！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管你私生活多混亂，但是再把男人帶到宿舍，我就報到校長那邊去了。”
孔思斐極儘可憐的聲音求到了其他老師那裡：“老師，每一題我都會，真的。”
那個老師歎息一聲說：“你去找林老師道個歉吧！”
……
這些話，在黑下的屏幕裡不斷傳出，是這兩年來林葉馨每一次針對孔思斐所說的話。極儘打壓，絕不給她反抗的機會，孔思斐的反駁也一年比一年弱，直到隻會低頭道歉為止。
她做錯了什麼嗎？不知道，但是她的道歉並沒有任何用處。
高台上辦公桌後的校長捂著心口，喘著氣。這是證據，林葉馨師德敗壞的證據。
有了這個，林葉馨打壓學生的動機、過程、結果幾乎都很明了。
好在，這隻是一個剪輯視頻，做不了證據。學校的原視頻早就被覆蓋了……
不對，這半年的視頻應該還在。校長突然就意識到，一會兒去摧毀監控的必要性了。
這些可怕的聲音終於停了，屏幕上血淋淋流下兩行字。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操場上沒有聲音，所有人都偷偷看向羅沫不遠處的林葉馨。
而網上的彈幕也瘋狂地刷【這一年，這個孩子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科普一下，所謂孔媽媽找關係，隻是找了個律師而已。】
【她找她親戚問有沒有辦法告人家，她親戚給他介紹了個律師。那個律師費還是那親戚出的，告的出奇順利，他們都以為有後台。】
【其實隻是因為行凶過程、證人、監控等都很充足，好判而已。】
【結果，這個老師自詡正義的，代表月亮消滅了這個女孩一個向往光明的心。】
【我嘔，屁的正義，她不過是不喜歡她求孔媽媽不要告的時候孔媽媽不同意。什麼正義，不過是自尊心而已。】
【垃圾老師！】
【這種人要是做老師，真是孩子的悲劇。】
【好與不好，全憑她心情，她算個屁啊！】
【法律為什麼無情，就是防止這種“自作多情”的sb。】
【臥槽，看的好心疼孔啊！】
【一直感覺被盯著，被針對，什麼都是自己的錯，道歉都會被吼，這個是大學生活嗎？這是地獄。】
高琳琳看著這些，想起了一次孔媽媽接受的采訪，她說：“那時候，我天天找學校討公道。我什麼不都求，我隻想讓趙美美給我女兒道個歉。是，我女兒推了她一下，結果三個女生圍起來打她，我看著我女兒一路從宿舍3樓跑出去，趙美美拿著椅子追出來。她們把她圍到操場那裡打，看到監控的時候我心都裂了。我想說讓趙美美出來道個歉，我做媽媽的我過分嗎？”
學校不同意道歉，林葉馨包庇趙美美。孔媽媽咽不下這口氣，一紙將她告上法院。學校監控，學校師生，很簡單的一個案子。趙美美不用道歉了，她可以去坐牢了。
孔媽媽眼眶濕潤：“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不可能就這麼算了，我告她了。她爺爺奶奶給我道歉，所以我撤訴了。她把我女兒打成這樣子，學校管過嗎？我告她，我可憐她我撤訴了。你林葉馨這時倒是想起來自己是班主任了，管的寬了。所以這樣去針對一個孩子，這樣對待我的女兒，這個學校在告訴我什麼？告訴我從一開始就應該忍氣吞聲是吧？隻有這樣林葉馨才會覺得我們孔家安分？”
孔媽媽笑了，她看著鏡頭，眼含恨意：“不是，錯的不是我。”
高琳琳長長呼出一口氣，最早的最早是什麼引起了這一切？
是了，是一碗不小心撒到床上的麻辣燙。是那不堪辱罵時先伸出的那隻手，一切就都失控了。
孔媽媽哪句話最震撼自己？高琳琳始終記得，是她轉身離開時，下巴上掛著的那滴淚珠，以及喃喃而出的那句：“錯的是我。”
何其悲哀！
***
羅沫拍拍手，將手中多餘的防滑粉拍掉，然後走向林葉馨。
“老師，我比完了。”
林葉馨臉色依舊慘白，羅沫順著她的目光看著屏幕上的那兩句話，一字一句地讀出來：“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林葉馨渾身一震，仿佛想要一個證明般問：“我是魔鬼嗎？”
羅沫對她燦爛一笑：“怎麼會呢？當然不是。”
林葉馨鬆了一口氣，羅沫這才將後麵的話補上：“你對於我們是老師，你隻是對於孔思斐來說……才是魔鬼。”
林葉馨：“……”那口鬆了的氣，又吊了起來。
那些話，以前分開來說時隻覺得解氣，並不覺得過分。如今被放到一起播放出來，竟是連自己都覺得可怕。林葉馨臉上神情有些茫然……
***
廣播室那邊，幾個老師已經衝到門口，她們拍打著鐵門喊：“朱金淑，你在做什麼？你怎麼敢？快給我停了。”
透過鐵欄杆，隻能看到朱金淑蹲在地上的背影，一動不動。
而房間內，朱金淑看著手裡的插頭，一臉呆滯。她把機器的插頭拔了，可是，機器還在……運轉……
為什麼？朱金淑懵了，想不明白。
“朱金淑，你給我開門！！！”
老師的怒吼聲終於喚回她的神誌，她丟掉插頭，決定不去管這些，如今她既然不讓毀了羅沫，那就讓她用餘生去後悔。
她起身摸出運動服口袋裡的硫酸瓶，臉上神情惡狠狠的，心裡慶幸辛虧她做了兩手準備。
朱金淑拿起硫酸瓶衝過去開門，門外傳來幾個學姐的驚呼聲：“老師快讓開，那是硫酸。”
於是，門口的人一哄而散，站在走廊儘頭看羅沫的紀辰一愣，轉頭看過來，隻來得及看到朱金淑的衣角消失在樓梯口。
紀辰先是一愣，身體已經先於思考追了過去。路過李明禮時，氣地喊：“艸，李明禮你這個白癡，她拿硫酸肯定是去找羅沫啊！”
李明禮反應過來：“那她拿著硫酸我也不敢上前阻止啊！”
“趕緊去追。”
李明禮跟在他身後，見他拚命追，更緊張了：“紀辰啊！你追上去了怎麼辦啊？她手裡可是硫酸啊！”
紀辰快速追趕出去：“追到再說吧！”此時，他也不知道怎麼辦，但是先追就是了。
***
羅沫和林葉馨依舊站在那裡，她們身後的學生此時都安安靜靜，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高台那處的屏幕突然黑下去，再沒有反應。
高台上辦公桌後校長總算鬆了口氣，他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
突然，就見朱金淑從廣播樓裡衝了出來。沒兩秒，紀辰和李明禮跟著衝出來。
李明禮一出來就大吼：“羅沫小心，朱金淑帶著硫酸過去啦！！！”
高台上校長“噗”的一聲，嘴裡的茶水水柱似的全吐了出去。然後，他成功捂著心臟倒地了。
周圍的學生聽說了這話，全都一哄而散，羅沫周圍的人更是飛快躲開。
連林葉馨都驚了一下，反射性躲到一邊。
朱金淑從來沒有跑這麼快過，剛跑到操場中間，背後突然一股力道衝來，有人將她抱倒在地。
紀辰一把抱住朱金淑，然後朝李明禮大喊：“快點！搶她手上的瓶子。”
李明禮緊張地哦哦哦，卻無從下手：“在哪裡？在哪裡？”
“啊啊啊啊！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場麵十分混亂，紀辰和朱金淑掙紮到一起，朱金淑一門心思都是報仇，這一刻，誰阻攔她誰就是她的仇人。
她知道沒辦法了，對於羅沫的恨意便轉接到了身後的人身上。
她拆掉瓶蓋，朝天大吼：“我跟你一起死。”
說著，她舉起硫酸瓶朝自己和身後的紀辰一起倒了下去。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一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屏住了呼吸。
李明禮更是慘叫一聲撲過來阻止，然而，來不及了，瓶子裡的透明液體流出來了。
它先是劃過空氣落到朱金淑的臉上，撒到紀辰的臉上，濺到李明禮的臉上，刺痛襲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我毀容啦！我毀容啦！紀辰我毀容啦！”
“誰讓你們阻止我，哈哈哈哈哈……”
操場正中間，三個扭在一起的人一動不動，朱金淑的笑聲和李明禮的慘叫聲，在空中回蕩。
一切都仿佛來不及了，一瓶硫酸可能讓這兩個做好事的男孩從此頂著一副難看的麵容，被人嫌棄，被人躲避。
李明禮依舊在大喊：“啊啊啊啊啊！！！”
朱金淑也還在大小：“哈哈哈哈哈哈！”
隻有紀辰嚇呆了，依舊緊緊抱著朱金淑不鬆手，他不知道自己在保護什麼？值不值得？他隻知道，他必須這麼做。
羅沫歎口氣，抬腳朝三人走去。很快，她就站到三人身邊，她看著呆滯的紀辰、驚叫的李明禮和癲狂的朱金淑，無語又淡漠地問：“一瓶水，你們至於嗎？”
李明禮的慘叫聲戛然而止，他一呆：“哈？”再一模，果然，臉上隻有濕涼的感覺，並沒有任何痛感。
朱金淑：“？？？”
羅沫站在那裡，雙手插兜，居高臨下眼神帶著蔑視。
她看著朱金淑，冷漠無情又透著無語地問：“我能調換你碟片，會傻到給你留瓶硫酸？”
朱金淑：“……”
紀辰：“……”
李明禮：“……”
羅沫反將一軍：“住同一宿舍，做這種事情真是方便。”
朱金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