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
時遇往前一步,握住那兩隻顫抖的手臂，將人攬入懷中，輕輕擁抱著安撫她的情緒,“我的確很喜歡你。”
眼角淚水凝結成珠,倏地滾落，浸濕的雙眸笑意乍現。
她沒有賭錯！
手臂環在他的腰間,夏熾將人抱得更緊。時遇沒有推開,任由她抱著,直到抽泣聲停止。
“好了知知，再哭眼睛會疼。”他輕輕將環在腰間的兩隻胳膊拉開,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到床邊坐下。
隨後起身離開。
夏熾倉惶抓住他的手,眼神問他要去哪裡？
時遇看懂了她的意思,解釋道：“給你拿毛巾，一會兒就回來。”
因為她掉了很多眼淚,時遇端來一盆溫水,用濕毛巾給她擦臉，又擰乾敷眼睛，當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有時候夏熾都覺得自己是個麻煩,時遇卻從未把她當做麻煩。處理完這一切，不知不覺又耗費半小時。
“早點休息。”
時遇站在床邊，跟她道晚安。
夏熾眼神茫然。
他，沒有其他話要說嗎？
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時遇也坦誠回應，但這之後,就沒有任何表示了嗎？
夏熾急急喊道,“阿遇！”
他停在原地,卻也並未轉身。
她差點又想跑過去堵門,但這次忍住了，隻是搭在床邊的雙手用力攥緊毛毯，“你就沒有彆的話，要告訴我嗎？”
安靜的房間餘下兩人呼吸聲，時遇沉默片刻，緩緩啟唇：“那我問你，如果當年的事情再次發生，你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可是……”夏熾心弦一緊，垂頭盯著地麵，聲音漸小，“我已經好了。”
似乎早已預料到她的回答，時遇淡然接受。默了半響，才道：“你看，你的答案沒有改變，如果事情重演，你還是會離開。”
時遇承認喜歡她，依然對她很好，但夏熾感覺得到，有什麼是不一樣的。他的眼神很溫柔，卻隔著一層讓她看不懂的情緒。
夏熾想了很久，猛地驚覺，那雙眼裡，沒有了當初炙熱的愛意……
這一晚，夏熾睡不安寧，一夜驚醒好幾次，實際根本沒睡著。
朦朧間，她好像聽見一道聲音在耳邊盤旋，“不是互相喜歡，就一定要在一起的。”
男聲和女聲交織，她分不清楚，說話的人到底是五年前的自己，還是五年後的時遇。
另一個房間。
時遇終於摘下那隻閃動不停的智能手表，讓它無法再監測到任何數據。
房間一角擺放著棕色木櫃，他打開鎖，準確無誤的拉開其中一個抽屜，從中取出一隻小盒子。
那裡麵裝著一隻泛舊的手表，表盤破碎痕跡縱橫交錯，裡麵的時針已經停止不動。
這塊手表的使用壽命，終止於五年前，夏熾離開的那天。
-
第二天。
時遇起得很早，路過客房時，腳步停頓一秒，又繼續往前。他大概也猜得到，昨晚夏熾睡不好。
時遇開始準備早餐，營養健康的食物搭配，以及一杯溫牛奶。
夏熾似乎算好時間，揉著眼睛從樓梯走下來，眼角果然殘留著睡眠不足的痕跡。
她偷偷打量時遇，那人精神麵貌一如往常，夏熾不免有些心塞。
他好像，並沒有受影響。
不過夏熾在接到時遇遞上那杯乳白色牛奶時，心情又瞬間跳躍起來。
跟時遇牽手的人是她，擁抱的人是她，捧著他親手遞出溫牛奶的人是她，時遇喜歡的人，也是她。
這麼一想，心情頓時變得美妙。
早餐的位置，夏熾選在時遇身旁。她不喜歡跟時遇麵對麵，因為她覺得，坐在一起的距離更近。
時遇沒有管她怎麼安排座位，由著把餐盤和牛奶移到跟自己同方向。
用餐時很安靜。
盯著牛奶杯瞧了會兒，夏熾一隻手扶在杯壁，一手托著杯底，仰至唇邊，光滑的玻璃杯口輕輕壓住粉色唇瓣，抿了幾口，估計讓牛奶糊了嘴角。
時遇注意到她，扯起兩張乾淨紙巾遞出，“擦擦嘴。”
聽到聲音，夏熾直接扭頭麵向他，一言不發的往前傾身，靠近他。
這番行為的意圖再明顯不過，時遇微歎口氣，捏著紙巾替她擦拭嘴角，“跟小孩一樣。”
柔軟的紙巾貼近唇麵，夏熾發現，自己隔著紙巾都感受到時遇指間的溫度。
*
聖誕節將至，城市裡許多商家紛紛興起聖誕活動，以此謀利。
期間她跟徐女士聯係過幾次，但大多時候都是因為弟弟想念她，總是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回去……
徐女士帶著弟弟到國外定居的時候，弟弟年紀小，對他來說那裡才是家。可夏熾的家不在遙遠的國外，人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心卻不能漂泊無依。
徐女士對她回國追求愛情這件事的態度仍未改變，每次都免不了提一句：“趁早認清現實，及時止損。”
在徐女士眼裡，隻有金錢才能傍身。
很多年前，父母離婚的時候她不知道原因，後來才曉得，是因為父親生意失敗，徐女士無法長期忍受平淡的生活才狠心離開。
而後來，徐女士的第二任丈夫去世，徐女士憑兒子分得一半家產，便帶著兒子移民國外。這些年，徐女士從未在物質上虧待過她，當初出國也要帶她一起。
她並非不愛自己的孩子，隻不過她更愛自己。
-
夏熾接到來自國外的第二通視頻電話，是一男一女。
年輕的男人蓄著一頭染過的棕色短發，琥珀色的眸子深邃發亮，英俊的五官在鏡頭麵前展露無遺。
那是她在國外上學時，認識的朋友之一。
出國一年後，她才真正進入校園。國外的人跟他們不同，膚色、發色，穿衣打扮，夏熾找不到熟悉感。
她並不畏懼陌生的環境，但每次待在那樣的環境下，心裡總是空落落的，想要尋找到什麼。
直到有一天，途徑校園小道，遇見一個穿著白襯衣的黑發少年，他依靠著大樹旁，手裡捧著書本，那一幕映入夏熾眼中，瞬間吸引她所有的注意力。
可當那人回頭露出燦爛笑容時，夏熾不禁皺起了眉。
不
是他，也不像他。
時遇不會露出那樣的笑容。
過後不久，她被邀請參加一場校內的華人聚會。
在那裡，她終於開始結交朋友。
那個男生叫做穆銘遠，他仍然身著白襯衣，卻沒有溫潤的書卷氣。他說，穿白襯衣是因為打扮起來更符合校園男神，那日站在樹下看書隻是為了擺拍。
穆銘遠爽朗的性格很受歡迎，很快與人打成一片。
而夏熾那副出眾的容貌也不允許她低調，那場聚會，他們算是混了臉熟。
“夏夏，你回國居然都不告訴我。”穆銘遠前段時間跑去偏遠的地方旅遊，回來沒聯係上夏熾，以為她是飛到其他地方去表演，不久前才知曉，她竟然悄悄回國。
“回國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回國，跟回家有什麼區彆，又不需要跟人報備。
穆銘遠失落歎氣，“這裡好熱鬨，可惜你不在。”
夏熾笑了笑，她並不覺得哪裡可惜。
“我還是更喜歡春節。”她最懷念的，是幼時與家人度過的除夕夜和……跟時遇在一起的那兩個春節。
“那你回來，跟我們一起過春節。”穆銘遠順勢接話。
夏熾聳了聳肩，又問道：“安瀾呢？”
“這！”鏡頭裡冒出的女人把穆銘遠擠出去。
安瀾是典型的東方人，鵝蛋臉，黑長直，外貌特征明顯。
夏熾剛出國的時候，狀態並不好，徐女士花錢雇人照顧她。在許多有經驗的人中，她偏偏挑了年輕的安瀾。
那時候，她太渴望接觸鮮活的生命。
事實證明她沒有選錯，後來安瀾一直跟著她，成為她生活和工作上的助理，也算是認識多年的朋友。
她回國的時候，給安瀾放長假，但不允許她主動將自己的消息告知其他人。倒是不曉得，安瀾今天跟穆銘遠出現在同一個視頻中。
安瀾解釋，“穆銘遠找不到你，才找到我的。”
“找我乾嘛？有事嗎？”夏熾隨口一問。
“找你玩唄。”穆銘遠又擠進鏡頭，露出一口大白牙。
夏熾擺手阻止，“打擾了，恕不奉陪。”
視頻裡的安瀾提起工作，“夏夏，你到底還打算給我放假多久？”
“怎麼，讓你帶薪休假不好嗎？”夏熾反問她。
安瀾戴著手套蹭了蹭耳朵，“好是好，但是領了薪資不乾事，我這心裡虛得慌。”
夏熾被她的表情逗笑，“那你現在飛過來？繼續給我工作？”
“真的？我看看最近的機票。”安瀾已經拿起手機。
見她當真，夏熾趕緊打斷，“我逗你的。”她現在不需要生活助理也不需要工作助理。
跟朋友視頻的時候，夏熾一直在揉懷裡的貓，奶酪舒服的“喵”了一聲，夏熾低頭看了眼，手臂抬起，讓奶酪趴在臂彎。
頂著一身雪白絨毛的奶酪在鏡頭前露麵，安瀾有些驚訝，“夏夏，你養貓了？”
“不，是朋友的。”
時遇最近總是很忙，待在醫院的日子比回家時間還多，她乾脆把奶酪帶過來，這樣時遇每天都會來找她。
看到奶酪，她會聯想到主人，心情就會變好。
安瀾一副預料之中的表情，“我就說嘛，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會有心思養貓。”
這話不止一人跟她講過，夏熾有些不服氣，“怎麼你們都覺得我照顧不好自己，我會賺錢會做飯，好好地呢！”
“你是會賺錢，但你做的飯，也就管飽餓不死。出門不記得看天氣，可能會因為忘記帶傘淋雨，可能出門後才發現今天降溫穿得不夠暖和，又會因為怕麻煩而懶得添衣……”
照顧夏熾四五年，自然了解她在生活中粗心的習慣。安瀾口中的夏熾，簡直就是離不開人的小孩。
“我最近都……”夏熾正要反駁，抬頭看了眼掛在牆壁上的雨傘，忽然想起，天氣預報提示要下雨的日子，時遇特意打電話提醒她帶上雨傘。
而廚房裡那些豐富的作料和食材，也都是時遇準備好的。
這會兒她倒是樂滋滋的笑起來，自然改口：“我覺得，不會照顧自己也挺好的。”
要不是因為她的粗心，時遇哪有機會照顧她呢。
“對對對，像我們夏夏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就應該享受被彆人照顧。”穆銘遠再次進入鏡頭，這次他跟安瀾各占半邊屏幕。
“是的！沒錯！”夏熾深以為然的點頭，附和他，那一刻表情特彆認真。
“你倆隔著屏幕也能合起夥來反駁我。”安瀾對著屏幕拍了兩聲手掌，“合著我才是多餘的那個。”
視頻結束後，穆銘遠忽然對安瀾提起，“感覺夏夏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安瀾隨口一問。
“剛才在視頻裡，她笑了好多次！”穆銘遠回想起視頻時的畫麵，那不是敷衍的假笑，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夏熾的好心情。
她在國內，過得很開心？
“夏夏一直都很期盼回國……”安瀾突然想到夏熾回國的原因，但不敢確定，因為夏熾給她放假前，隻說想休息一陣。
穆銘遠走在前頭，雙手舉起過頭撫至腦後，狀似不經意間開口：“春節快到了，不如今年，回去過新年吧。”
*
夏熾千盼萬盼等來聖誕節，倒不是期盼節日，她惦記著藍科集團舉辦的聖誕與周年慶聯合的宴會活動，因為她跟時遇擁有一樣的邀請函！
關於這場活動，時遇一直沒有給她準確回複，不知道那日是否有空。直到聖誕節前一天，夏熾故意在他耳邊念叨，他才答應：“明晚去。”
也就是今天晚上。
夏熾跟舞蹈室請假，特意騰出一整天時間。
雖然真正的活動從晚上開始，但她很早就開始穿衣打扮，化好精致美麗的妝容，用卷發棒把長發燙出大長卷，拿小皮筋紮起簡單的編發，彆上兩枚漂亮的鹿角發夾，倒是符合聖誕氣氛。
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眉形對稱，眼影層次分明，睫毛纖長卷翹，細節都挑不出錯。根據今日妝容，夏熾挑了一支橙色係口紅，抹上唇釉後，唇瓣泛著水潤光澤，連唇形都好看極了。
她好久都沒有親自動手，這麼認真的打扮過。
上舞台表演都有專業化妝師，她平時是懶得動手那種人，嫌化妝麻煩，卸妝更麻煩。但今天不一樣，怎麼著，算是她跟時遇重逢後第一次真正的約會吧？
萬一玩得開心，她就直接把人哄好複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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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好衣服，夏熾又站在全身鏡前打量自己一身裝扮，忽然想起什麼，跑回房間，從首飾盒中取出兩枚金色一字夾，彆在發夾。
一字夾藏進頭發裡，隻有字母露在鹿角頭飾外，不仔細看不會發現，但對她來說，又具有特彆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