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蘇湘玉得給葉向東提前打個預防針,商量一下,萬一葉老和馮明豔倆鬨起來,倆人該怎麼辦。
葉向東對此似乎並不意外,但他也篤定的說:“我爸肯定不會鬨的,我估計就連婚他都不一定會離。”
這可把蘇湘玉給吃驚壞了:“你的意思是你爸宰相肚裡能撐船,馮明豔把他綠了,他會無動於衷?”
“不是說他會無動於衷,而是他這個人的風格就這樣。”葉向東說著,就跟蘇湘玉講了起來。
雖說葉老和前妻一輩子恩愛,沒有過彼此感情出軌這種事情,但是,就葉向東知道的,他在對待下屬的時候,比如說,某個下屬是他一手提撥起來的,但是卻在革命運動開始之後,有一段時間一直試圖收集黑料,打擊葉老。
不過好在葉老有四個為了革命而犧牲的孩子,而且在職位上兢兢業業,那個下屬收集了很久,也沒有收集到他的黑料,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但不久後,那個下屬自己被查出成份問題,最後反而是在運動中頂不住,自殺了。
等他自殺之後,葉老對他家的幾個孩子都很照顧,在運動中想儘千方百計,沒讓他們受過革命的衝擊。至於下屬背叛他的事情,他就當作從來都沒發生過一樣。
“所以,我覺得老爺子不會拿這當件大事兒,頂多以後會防著馮明豔一點,但你要說鬨,他那個人不會鬨的,甚至,他還怕事情鬨出來要影響咱們家的家庭形象呢。”葉向東篤定的說。
回到家,還真的,家裡頭安安靜靜,馮明豔正在跟保姆一起做飯,倆閨女在餐桌上寫作業,家裡一派安詳氣氛。
“向東昨晚去哪兒啦,怎麼一夜都沒回來?”馮明豔見葉向東和蘇湘玉進門,笑著說。
葉向東給蘇湘玉丟了個眼兒,一笑,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
蘇湘玉於暗中,不禁要給公公豎大拇指了。頭頂飄著一片草原都能忍,這老爺子還真是個人物。
穆鐵還在呼呼大睡,小南和小西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孩子就是特彆投眼緣兒,明明在穆鐵還沒回來的時候,馮明豔就一再勒令,要她倆不許跟穆鐵那個叛國分子家的孩子玩。
但是因為馮明豔今天笑的挺開心的,而且倆人的作業也做完了,於是,等葉向東把穆鐵一抱上樓,倆小閨女一前一後,就溜上樓去玩小穆鐵了。
葉向東在書房裡看書,蘇湘玉在樓上整理,替穆鐵和自己洗衣服,這種友好的家庭氣氛要能維持到今天晚上,蘇湘玉就可以安安靜靜的離開了。
但是顯然,就因為徐建東被抓的事情,也讓這種詳和氣氛是維持不到晚上的。
要知道,徐建東四處散發小黃.書,並且在養殖廠搞栽贓,帶引G委會的人去搞□□,這事兒屬於特大惡性.事件,今天早晨已經上報紙了。
而家裡呢,整整齊齊擺著晨報、晚報、青年報、大眾報等幾份報紙,也就是說,這事兒馮明豔早就知道了。
這不,蘇湘玉下樓晾衣服,正好就碰上馮明豔了。
她今天親自下廚,不但燒了一條魚,還有一盤子拿口蘑炒的嫩牛肉,而且爐子上還燉著聞起來甜甜的紅燒肉呢,看來今天的夥食不錯。
“湘玉,你們是今晚走,還是明兒一早走來著?”馮明豔把菜端了出來,笑眯眯的問。
“今天晚上吧,母親您有事兒?”蘇湘玉說。
馮明豔笑著說:“倒沒啥大事兒,就是我吧又懷孕了。”
蘇湘玉昨天就知道馮明豔懷孕了,但今天還是得恭喜她一番:“好事兒啊,恭喜你。”
該不會,老爺子就是因為馮明豔懷孕了,才不追究她綠了自己的事情的吧?
蘇湘玉對葉老,不禁又多生了幾份佩服之心。
而馮明豔這兒,顯然跟蘇湘玉還沒聊完了,她出門晾衣服,馮明豔也得跟著一起出來:“不過有件事兒,我不好意思跟向東說,你跟他說說吧,就是他房裡那把吉它,一直那麼扔著也是浪費,小南和小西又正好要學琴,那把吉它,我就讓小南和小西去用了,她們也就省買一把樂器,咋樣?”
這要蘇湘玉是個不懂行的,看馮明豔笑的這麼殷勤,估計當時她就得答應下來。
但她看過那把吉它,1954年產的ferat,而且上麵還有古巴共和國當時的武裝部長卡斯特羅的親筆簽名,那可是絕版的電吉它,將來在拍賣市場上,那麼一把吉它至少能賣幾十萬美金。
馮明豔這就想把它給要走?
“這事兒您還是問向東吧,我做不了這個主。”蘇湘玉說著,晾好衣服就回屋了。
馮明豔果然敲開書房的門,就去問葉向東了。
“向東,韓大姐原來用過的那把琴吧,一直就那麼放著也不是個事兒吧,要不,就給小和小西倆用著?”馮明豔說。
葉向東正在他爸的書架前站著呢,半天沒說話。
馮明豔於是又說:“照你爸的意思,家裡就這麼大點地兒,小南和小西也越來越大了,那麼占地方的東西,乾脆扔了算了,但是我覺著吧,物儘其用,咱也彆把東西給浪費了,就讓倆孩子玩兒去唄。”
葉向東跟蘇湘玉不一樣,俗話說的好,在門僮的眼裡,就沒有什麼大人物,因為離的太近,太了解一個人,沒有那種遠遠的英雄光環,你太了解一個人的脾性,自然就不會覺得,他是什麼大人物。
在葉向東的眼裡,葉老就是這樣的人。
二婚的小妻子把他給綠了,他屁都不放一個,照常上班去了。
而馮明豔呢,從葉向東這兒扣索走的,可不止一把電吉它。
他二姐收集的郵票,全被她送人了。他大哥喜歡收集槍/支,長長短短各種槍,還有各類的手榴彈,組織都還沒來繳槍呢,馮明豔格外積極的,就全部上繳了。
再不說他家彆的各類於曆史意義相關的東西,幾乎全是給馮明豔抖的抖,送的送,抖落的一乾二淨的。
葉向東一直以來都懶得跟個女人計較,一男同誌,你跟個女人計較啥?
但是那把琴,可是古巴共和國來做友好交流的時候送給他媽的啊,是現在他媽所剩的唯一的遺物了。
這個馮明豔到底想乾嘛啊,她就有臉要那把吉它?
不,葉向東覺得她是想找打。
這不,葉向東突然解開襯衣的袖扣,就在挽自己的袖子呢,但馮明豔一副一無所覺的樣子,還在那兒笑眯眯的說:“對了,你二姐不是還有把口琴嘛,那東西我咋一直沒翻到過,我最近也想學口琴,要不我去你房裡翻翻,咱正好就不用買口琴了,你說咋樣?”
咋樣?
曾經的葉向東,在這院子裡拎著根棒球棍打架,據說八歲的時候就能打得過十八歲的大哥哥們,他現在氣極了,覺得彆的東西都不管用,這是準備給馮明豔來兩拳頭呢。
當然,他要真把小媽給打了,估計以他爸的尿性,又能把他從家裡給趕出去。
他不是不懂馮明豔而的那點小心機,也知道昨天他廢了徐建東,她現在看他不順眼,故意要在老爺子進門之前,激著他把她揍一頓,好讓老葉子把他給趕走。
但葉向東並不在乎這個。
那不,保姆還在廚房裡忙碌著呢,是個最好的見證,葉向東就準備故計重施,又要揍小媽一頓了。
蘇湘玉一直在樓梯上看著,一看葉向東那混不吝的樣子就是想打架,趕忙進臥室,擰著穆鐵的小耳朵,就把他從倆小丫頭中間給拎起來,趕到樓下去了。
穆鐵揉著眼睛,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不知道家裡即將要發生一場全武行,揉了揉眼睛,看桌子上有條魚,跟那貓似的頓時兩隻眼睛就亮了:“乾爹,有魚,這兒有魚呢。”
倆小丫頭也下樓了,拉著穆鐵,準備要去給他洗臉刷牙。
等馮明豔又進廚房了,蘇湘玉才下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指著葉向東的額頭說:“你沒毛病吧你,馮明豔那樣子就是故意想惹得你揍她,你還真揍?”
“你不懂,我家老爺子,說好聽了叫涵養深,說難聽點兒就叫麵瓜,你信不信,哪怕馮明豔生一個跟徐建東一模一樣的小子出來,他也屁都不會放一個?”葉向東說。
還真是,葉老這不叫涵養,應該叫忍讓的沒有節操,也沒有底線了。
那不,小汽車遠遠的駛過來,直接就停在家門口了,而葉老呢,拿著一隻老工的公文袋,等司機拉開車門,就從車上下來了。
馮明豔跑的比誰都快,笑嘻嘻的出了門,扶上葉老,又說又笑的,時不時還回頭看一眼家裡頭,總之,嘴裡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葉老邊聽邊走,間或還點一下頭,聽的極其認真。
葉向東在書房裡看著他老爹跟馮明豔聊的挺歡實,回頭笑說:“看著了吧,我就說,哪怕馮明豔把這個家拆了,老爺子也不會說什麼,他就那個性格,這麼些年我早看透了。”
還真的,這老爺子捉了一會奸,居然什麼都沒說,這事兒就完啦?
而且明顯的,馮明豔現在在挑撥離間,連前妻的一把吉他都不放過,就是想逼著葉向東從今往後都不再踏入這個家門半步的。
葉老進屋了,馮明豔立刻找來拖鞋給他換,還指揮著小南給他拿扇子,小西給他倒水,母女仨人忙忙碌碌的,好不熱鬨。
而葉老呢,一邊接茶,一邊拿扇子,還低聲跟馮明豔說了一聲辛苦,轉身就進書房了。
那邊穆鐵眼巴巴等著吃肉呢,見爺爺進了書房,著急的直抓耳朵,側首問小西:“爺爺都上一天班了,他難道就不餓?”
“噓,我爸爸工作繁忙,估計還有公事沒處理完,咱們不能煩他,等他忙完了再吃飯。”小西連忙說。
葉老進書房之後,坐了一會兒,就把葉向東給叫進去了。
而且一進去,老爺子就說:“你小媽又懷孕了。”
開門見山,葉老跟兒子倒是挺坦誠的。
“這個孩子,我會要求她做掉的,畢竟我都這把年紀了,不可能再要孩子。不過向東,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你小媽把你二姐的很多郵票,以及你大哥他們留下來的很多東西全送人了這事兒的?”葉老突然說。
葉向東哂笑了一下:“東西並不值錢,問題是您沒發現嗎,您曾經有過四個孩子,他們都已經犧牲在戰場上了,那不叫死,叫英勇犧牲。而如今,您有了您這一輩子住過最寬的屋子,上下兩層樓,還有司機,還有一份叫人敬仰的工作,您在革命運動轟轟烈烈的年代,沒有受到過一絲一毫的波及,可全是有賴於他們。但他們在您的家裡,連薄薄一張郵票的地方都沒有了,不是嗎?”
葉老突然眼圈就紅了,老爺子要不是扶著桌子,簡直要站不住。
原來,一直以來,他都覺得父子之間有矛盾,是因為葉向東太倔,不聽話的原因。
可就在他因為馮明豔的出軌而重新審奪自己這一生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兒子不論揍他小媽,還是刻意疏遠他,跟他連一句話都懶得說,這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當那些年青的孩子們犧牲了,當他們從此停留在最美的年華,他甚至連他們一張小小的郵票都不知道保存,還一味的責怪小兒子不聽話。
原來,錯的不是葉向東,而是他自己。
“徐建東因為在養殖廠裡大肆栽贓小黃/書的事兒,已經給G委會的人抓了,這事兒您應該也知道了吧?我小媽和徐建東一直可都走的很近!”葉向東又說。
半晌都沒有呼吸,葉老緩緩吐了兩個字出來:“是啊,好戲也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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