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流瀑降(1 / 2)

直播間隨著詹妮弗的怔然陷入了死寂。

人們以往隻是聽說有這樣一種動物存在, 可目擊者總是語焉不詳,拍得照片也多半模糊不清, 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奇偉。觀眾中大概隻有對印第安文化較了解的人群知道白色駝鹿,在當地土著人心中它們是神靈掌中的明珠,承載祖先的魂魄,帶來祥和與幸運。

不過今天之後大概就沒人會少見多怪了。斯塔克出品的高科技攝像機不愧是攝像之王, 整個機組始終保持著安全距離從不同角度拍攝,清晰度卻高到到能分辨鹿角上的每一塊戰損殘缺。

觀眾們心情激蕩, 短暫的死寂後, 不知是誰先在評論區寫下了一條心願, 很快詹妮弗的評論區就被各種各樣的願望淹沒。有人寫下升職加薪的願望,有人寫下姻緣美滿的願望,有人寫下父母康泰的願望, 在無數心願中,還有那些沒人發現也沒人在意的大人物的願望——

【希望世上永遠有東西值得奮鬥, 而我永遠是一個為之奮鬥的士兵。】

【希望世人明白隻有希望才能克服恐懼, 當我的戰鬥結束時, 所有人的生活都能重新開始。】

【希望我永遠不會遲到, 能快到在一切壞事發生前阻止它們。】

【希望這個世界原諒我曾經的不辭而彆。】

落基山脈河流中的小木筏漸漸漂遠,詹妮弗不敢也不願貿然打擾駝鹿的安寧,隻在擦肩而過後擰身回望。

北境巨獸仍然注視著她, 幾秒種後,它晃了晃腦袋,沉穩地踱進森林, 仿佛今次出現隻是為了這曇花一現的相遇。

良久,詹妮弗才輕輕一笑,說道:“看來今天我會有好運氣。”

***

事實證明,天意設想的好運氣和她本人認可的好運氣可能有點差距。

木筏行進到下午,兩岸較為平緩的山坡突兀地陡峭起來,高度起伏的斷崖次第出現,受到山勢的感召,河段的水流也變得過分湍急,浪花接二連三在前方湧起,標注著水下暗礁的所在。

詹妮弗試著用撐杆或船槳控製方向,但水流的力量太強,木筏已經不太受控製了。在一次重重地撞上礁石後,她飛速整好背包,又將羊皮抖落開填滿空氣,拿繩索係緊捆在身上,以防落水後沒有漂浮物可用。木槳還在發揮餘熱,幫助半散架的筏子越過幾個鋒利的石堆朝下遊飛躍。

如果光是這樣,詹妮弗可能會考慮試著穩住筏身謀求保全,可等她定睛看到前方的地勢時,整張臉上神色突變,當機立斷地棄船撲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像無數雙手推著水中的一切朝低處走,狂怒的水壓則把一切都朝下按去。她借著身上的漂浮物勉強探出頭來喘息,然後解開繩索,旋轉身體拚儘全力朝岸邊遊去。擺脫湍流最好的方法之一就是用螺旋的方式遊泳,隻不過這種做法十分考驗人的體力,也需要足夠長的泳道讓落水者能斜向脫出。

其實跟隨湍流向下漂流不失為一種快速脫離山穀的方式,也曾被許多探險家采用,但前提是下降的幅度在合理區間,而不是不知深淺的懸崖。雖說不知高地,但運氣不錯,這個斷崖寬度感人,越到前方水流反而沒有後方這麼洶湧,倒給了她可趁之機。

詹妮弗上岸時累得不行,剛走到堅硬的土地上就直接癱了下來,把抓在手上的羊皮球朝地上一丟。

她側著腦袋朝水流去的方向看,隻見木筏還被碎石頭嵌在邊緣,一頭高高翹起,隨著水流危險地搖晃。大概有幾秒鐘她腦子裡閃過了糊塗念頭,也就是那麼幾秒鐘,沒等她爬起身,木筏終於承受不住水壓,像浸入湯裡的手指餅乾一樣沉到了斷崖之下。

詹妮弗看著它消失,一時間竟感受到了當初泰坦尼克號沉沒時造船者的心情。

不過好在其他裝備都還掛在身上,隻丟了一架木筏和幾塊樹皮,她很快就振作起來,撿了根木棍撐著地朝石壁邊上走,想看看這道瀑布高度幾何。

情況不妙。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底下潭中七零八落的木筏,碎片在水麵上浮浮沉沉,又被拍下來的水花打得更遠。毛估估這座斷崖得有將近三十米高,更絕的是,河岸兩側延展開去都是斷層,仿佛原本平行的兩座山忽然同第三座山垂直,雖然有些誇張,但這地形簡直毫無任何規律可言。

詹妮弗皺起眉頭端詳這側的樹林,心中有些猶豫。按照常理,再往前走一段路應該能從林間繞過這個斷崖......可不知道究竟要繞多遠,可能會浪費大量時間。這麼想著,她的目光從林間收回,又放在了寬闊的瀑布上。

正準備沿著斷崖邊查看地形,忽然,林間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詹妮弗悚然一驚,猛地抽出戶外刀,戒備地看向樹後。會是美洲獅嗎?也許是狼?總不會運氣這麼差碰到棕熊吧?

一個個凶猛的野獸形象在眼前飛過,握刀的手隱隱有些發白,她壓低身體將剛剛甩飛的木棍抓在另一隻手中,口中已經醞釀出一聲用來威懾的大喊——結果這聲喊叫給活生生地噎回了喉嚨裡。

第五組的三名成員從林間出現,乍一看去,他們竟個個萎靡、人人帶傷,狀態肉眼可見的差。雅各布還勉強有個人樣,安娜顴骨突出、臉頰瘦得凹了下去,凱文更是手臂斷折,眼見著用藤條做了個三角巾掛在脖子上,一晃一晃的嚇人得很。

詹妮弗看見他們訝異萬分,殊不知對方三人看見她簡直說目瞪口呆也不為過。

隔著數米就聽到安娜叫她的名字,那一聲“詹妮弗·戴維斯”拉長音拉得淒厲,簡直比奧運金牌被人黑掉還要驚慌惱怒和不可置信。她噔噔噔就像走上前來,沒想到凱文用完好的那隻手拉了她一把,險些失去平衡。待站穩後,她就惡狠狠地把手臂從對方手中抽出,斜眼瞥了瞥無動於衷的雅各布,麵沉如水。

一定有什麼古怪的事發生了,詹妮弗想。

可惜她現在既沒時間也沒心情八卦,生命環顯示的紅點就在左前方,最快的方法當然是直接越過瀑布繼續沿著溪流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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