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5(1 / 2)

“快。”李采春率先開門下車, 剛站好便轉身彎腰進車內,幫著秦年雅將已經燒得渾渾噩噩的宋圓小心翼翼的半托半抱了出來。

秦家的下人阿群嬸站在一邊, 等宋圓一到車門口便蹲下身, 方便秦年雅兩人將宋圓放到她的背上。

一麵小心翼翼背起宋圓時, 還一麵聽著兩人的吩咐連連點頭。

“小心她肩膀,彆再傷到了。”李采春是戲班子出生,小時候跌打從來沒少過,所以剛才在秦宅一看宋圓這情景,便大致知道是怎麼回事,懊惱的拍了大腿, 就讓秦年雅趕緊將人送醫院。

也怪她好日子過慣了,聽宋圓說沒什麼事, 便也沒在意。看現在宋圓左肩頭處紅腫透亮的樣子, 肯定是傷到骨頭了。

蘇清雅和車夫告彆,拎了食盒走進來時, 恰好看見這一幕。

她站在一邊不和病人搶道,而此時宋圓側頭伏在阿群嬸的背上,從蘇清雅的角度看去, 隻能看見她小半張側顏和眉眼。

正當蘇清雅視線要落在宋圓身上時,司機下車從另一邊繞過來, 幫著阿群嬸一起火急火燎的將宋圓往醫院大廳送。

恰好擋住了蘇清雅的視線,讓她沒看宋圓的模樣。

等一行人五人都離開後,蘇清雅這才重新舉步朝醫院大廳走去。

雖說秦年雅一行人已經先一步跑過去了,可殘留在路人身上的緊張卻未馬上消散。甚至不少護士還站在那兒扭頭望著秦年雅他們快步跑去的方向, 一麵和同伴竊竊私語。

“那是宋太太吧?那背上的?!”

“就是圓小姐。”同伴點頭肯定她的猜測,頓了頓又說,“前段時間不是有次食物中毒嘛,我遠遠的見過圓小姐一次,人挺好的。”

另一人聽了了解的緩緩點頭,但一點完便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重新開口,“奇怪,怎麼隻看見了宋太太和二姨太?”

“這有什麼。”同伴聳聳肩說,“宋先生忙,走不開身吧?”

彆說宋先生了,就連她們科室的主任都整天忙得腳不沾地,院長更是各種會不斷。就不用說宋穆楠了。

“哎呀我不是說宋先生啦。”另一人聽了嬌嗔開口,頓了頓有才說,“我是說宋三姨太,圓小姐的親媽沒跟來。”

聽她這一提醒,同伴才恍然大悟。

是啊,這姨太太總沒什麼好忙的吧?

正想到這兒時,同伴還沒開口眼角便瞄到了慢慢走近的蘇清雅,臉上瞬間露出更多的笑來,看著她輕快的開口,“卓太太,您又來給卓醫生送吃的啦?”

見同伴這樣一說,另一人也順勢扭頭,看清蘇清雅後暫收了剛才的八卦,衝她笑吟吟的點頭打招呼,跟著叫了聲“卓太太”。

蘇清雅衝兩人微微頷首後這才笑著開口回答,“是呀,我先生……”

“哦,在辦公室裡呢。卓太太您過去就是了。”護士見蘇清雅遲疑,便明白她在擔心卓醫生在視察病房,現在過去擔心耽誤他工作,這才開口解釋。

“好,那我先過去了?”蘇清雅笑著致謝,和兩護士道彆後便往外科科室的方向走。

即便是個背影也讓看的人覺得格外美好,是個恬靜清麗的美人。

所以兩護士在蘇清雅走後,一臉癡癡的目送她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卓太太真好看,卓醫生真有福氣。”其中一個護士臉上表情有幾分憧憬,“我要是有卓太太一半好看……應該就不愁找婆家了吧?”

“說什麼呢。”她話音剛落,站在她身邊的同伴便不滿的看向她皺眉說,“你明明就不愁找婆家啊。”

這話說得……讓護士心裡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高興的衝同伴瞪了一眼後“呸!”她一聲,“就你說話好聽,你是不是偷偷喝葡萄糖了?”

“????”不是,為什麼是葡萄糖而不是糖??

同伴滿臉疑惑,頓了頓後這才又想通了什麼,幽幽開口說,“……相信我,你要是找不到婆家肯定和你的長相沒有關係。”

“???”護士聽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同伴在調侃自己,立刻舉起手要捶打她。

同伴見了笑著趕緊躲,連退了兩步差點撞上另一經過的護士。還好她發現自己朋友臉色不對,指著自己身後焦急的“哎?!”了一聲後,這才趕緊側身避開。

重新站穩後立刻朝向對方說了句“對不起。”,等說完後才看清對反是誰,臉上的歉意便淡了些。頓了頓後又才開口說,“原來是你啊吳倩,不好意思啦。”

她們剛分到醫院時,大家都玩兒得挺好,但人總是要相處久了,借著一些事才能看清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所以現在她們跟吳倩早就漸行漸遠。

現在也就勉強維持個麵子情而已。

吳倩手上拿著一飯盒,細細的用好看乾淨的小碎花布包著,一看就知道裡麵裝了吃的。看樣子是要給誰送去。

“哎呀!”吳倩兩手拉著飯盒退了兩步,根本不管護士的道歉,急忙查看自己的飯盒。就怕灑了一點兒湯汁出來。

等確定沒事後這才鬆口氣,但抬頭便衝護士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醫院不能打鬨嬉戲的規矩你們不知道嗎?!要是撞到病人我看你們怎麼辦!”

護士一下子就不高興了,看著吳倩雙手環肩說,“吳倩,我都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而且我也沒撞到你呀。”

“哦,沒撞到你就對啊?”吳倩得理不饒人,頓了頓後衝她翻了個白眼說,“你要不服氣,我們去找你科室主任評評理啊?!”

要是鬨到主任那兒,自己的朋友肯定要挨罵,還得罰錢了。

所以站在一邊的同伴立刻站到朋友身邊,笑著對吳倩說,“吳倩不好意思啊,我們不是故意的。這事都都怪我,要不是我要追打她,她也不會跑。你就原諒我們吧。”

“哼,這還差不多。”吳倩嘟囔了一聲後,頓了頓得意的朝護士看了一眼。相當趾高氣揚的說,“看見沒?學著點兒這麼和人道歉吧。”

說完嗤笑了聲後,揚著下巴轉身就走。

“……什麼人啊。”護士瞪著她的背影,氣得臉都紅了。

站在她身邊的朋友聽了,伸手輕輕拉拉她小聲勸道,“少說兩句吧,這事確實是我們沒道理的。”

護士知道,但因為對方是吳倩所以特彆氣不過。正當這時她看著吳倩前往的方向突然靈光一閃,想通什麼後臉上立刻帶了點兒嘲諷的笑重新衝吳倩高聲,“吳倩,你等會兒去外科科室吧?剛剛卓太太才去找卓醫生,你彆去當電燈泡啊。”

朋友聽了立刻明白同伴的意思,連忙“哎?!”了一聲偷偷拉拉她的衣袖,想提醒她彆去踩吳倩的痛腳。

但已經遲了。

已經走出幾步的吳倩背影一僵後猛的轉身瞪向護士,臉都氣得漲紅了。但護士那聲已經引得其他經過的護士、病人側目看來,所以也不好說什麼,隻能憋了氣乾巴巴的回懟,“誰說我要去外科科室啦?!”

說完又惡狠狠的瞪了護士一眼後,這才又重重的“哼!”了一聲後拿著飯盒掉頭往回走。

氣衝衝的樣子,像個橫衝直撞的火|箭|頭。

等吳倩走遠後,護士這才“哈哈”笑了兩聲,相當快意的拍了拍手對朋友說,“報仇了。”

“你呀……”朋友見護士這樣禁不住歎氣搖頭,頓了頓又說,“到時候她去你科室找主任告一狀,你這個月的工資就要被扣了。”

“扣就扣,至少我出了這口惡氣,心裡爽了。”護士輕哼了一聲說。

“是哦,心裡爽了卻嘴難受了。”朋友半點不給麵子的繼續吐槽她,“好吃的東西又變少了。”

“哎呀快彆說了。”護士聽得頭大,伸手就想去捂朋友的嘴,被她躲開後也不在意,繼續和她抱怨說,“你不是也看不慣吳倩明知道人家卓醫生結婚了,還上杆子獻殷勤的那股子勁兒嘛。”

乾嘛老說她。哼。

想當初她們這群人會和吳倩漸行漸遠,大部分便是因為這件事。

卓醫生再好,那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算有錢人家除了太太外還有姨太太又如何?像她們這些年輕學生,都接受的是新式教育,才不會允許除了“夫妻”以外的其他人存在呢。

吳倩倒好,沒臉沒皮上杆子去貼人家卓醫生。

偏偏人卓醫生和他太太及其相愛,就沒一次搭理過吳倩的。

她們之前好心委婉提醒了幾句,吳倩怎麼說的呢?

“我不管他是不是結了婚,和他太太|恩不|恩|愛。但他有不接受我感情的自由,而我也有繼續追求他、喜歡他的自由。你們接受的是新式教育,對於自由戀愛不是應該讚同支持嗎?為什麼現在要反對我?”

“而且……我願意等他。等到他恢複單身我便有了機會。現在對他好是我自己不能克製的,畢竟我並不想壓抑我內心對他的喜歡,那對我是不公平的。”

一番話說得想勸人的護士們反而沒了聲音。

你勸便是妨礙人家追求自由戀愛。

真是……

想想就讓人憋氣。

“算了算了,現在都沒幾個人願意和她深交不是?你又何必當著這麼多人打她的臉。”朋友又寬慰護士,頓了頓又說,“吳倩這種人小氣著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給你使絆子,何必得罪小人呢。”

“……哼。”護士知道朋友說得對,雖然不服氣但也隻是哼唧了兩聲。嘟囔了一句“真是便宜她了”,便被朋友笑著拉走。

這件事這才算是勉強過去了。

當然,早就離開已抵達外科科室門口的蘇清雅並不知道這個小插曲。

今天是卓善值班,正坐在值班處低頭寫著值班日誌,並沒馬上發現蘇清雅,直到蘇清雅曲指輕敲了兩下玻璃後,卓善應聲抬頭看見是自己妻子後,立刻麵露驚喜。

忙放下筆轉身出了辦公室迎蘇清雅,見她手上拎著食盒便明白蘇清雅是給自己帶宵夜來了,開開心心的接過食盒,並拉著她的手進了辦公室,將東西放下後這才看著她,拉著蘇清雅的雙手柔聲開口。

“不是說不用給送宵夜來嘛,你太晚睡又會睡不好了。而且你一個人太晚回去我也不放心。”

蘇清雅聽了微微搖頭,衝丈夫笑著說,“放心吧,我等會兒就回去。”頓了頓後又說,“我又不去治安差的地方,能遇見什麼事,再說了……”

蘇清雅溫溫和和的繼續說,“遇見了還不知道誰倒黴呢。”

明明是溫柔的語調,眼睛也笑成漂亮的月亮眼,但此時的蘇清雅要是被旁人見了,估計心裡得莫名發毛。

至於卓善嘛……正繼續牽著蘇清雅的手傻乎乎的樂著呢,哪裡有平時卓醫生的精|英架勢。

反正他媳婦哪兒都好,現在這樣也特彆好。

兩人閒話幾句後,蘇清雅才像是剛剛想起似的看向卓善,催促他說,“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剛才我來的時候剛好有看見一小姑娘肩膀受傷,你應該要去幫忙吧?”

“哦,那估計不是外傷。”卓善想了想回答,頓了頓後又說,“怪不得我剛看見骨科的陳主任急匆匆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

蘇清雅微微點頭,頓了頓後又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剛才見那小姑娘……雖說沒看見樣子,卻總有種麵善的感覺。”

卓善聽了想了想問,“是那家的小姐啊?”

“聽人說是宋家的小姐。”蘇清雅回答。

“哦,圓小姐。”卓善聽了立刻知道蘇清雅說的是誰,點點頭後看向她笑著說,“她我遠遠的見過兩次,也覺得麵善。”

頓了頓後,卓善拉著蘇清雅的手左右搖晃了幾下,狀似撒嬌般的衝她笑著眨眨眼又說,“我們果然是天生一對,天賜良緣。連看人的印象都一樣。清雅你說是吧?”

是吧是吧?

蘇清雅?

蘇清雅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微紅了臉嬌嗔的瞪了他一眼後,小聲“……呸”了他一聲,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要臉。”

聽得卓善又“嘿嘿”笑,一副“承蒙誇獎,不好意思”的模樣。

……開玩笑,他要是要臉的話,說不定現在都還沒娶到蘇清雅。

卓善一想到自己的老丈人和大舅哥,依舊覺得背脊發麻。正想到這兒時便順勢聯想到另外一件事。

便又開口,“對了,蘇桓之前有寫信給我,說頂多再過兩、三月,他就要到上海了。說擔心拍給咱爹的電報他沒收到,就又跟我提了一句。”

“是嗎?那估計是爹還沒收到吧。”蘇清雅聽大哥要回來了,立刻眼前一亮。頓了頓又說,“太好了,我等會兒回去就跟娘說。”

蘇家是中醫世家,在北平開藥方有上百年的曆史了,所以說起“北平蘇家”,那是無人不知的。

原本蘇老爺子原計劃是打算一年前便來上海開店,店址什麼的都選好了。但臨行前因為一些事突然耽誤了一段時間,直到近三月才到上海落腳。

但即便才來不久,也以為早就聲名遠播的名氣,以及貨真價實的水準,立刻迎來不少的客人,生意半點不比同仁堂遜色。

以前上海灘、天津衛等地的達官貴人看病,都熱衷先去同仁求藥。但自從北平孫家落戶上海後,這同仁大藥房並不是唯一的選擇了。

由此可見北平蘇家之水平。

就連前段時間因為食物中毒的崔小姐,從小都在同仁治療,卻也就那個樣子。這次崔太太聽說北平蘇家來了,便帶了女兒上過門。

也不知是崔小姐更服蘇家的藥方,還是蘇老爺子的針灸確實精湛,總之原本沒什麼起色,恢複緩慢的崔小姐,竟日漸好轉。

總之彆看才開短短三月,北平蘇家的名氣便已經在上海灘打響了。

閒話摁下。

這邊卓善見蘇清雅這麼開心,立刻酸溜溜的“哎”了一聲,可憐兮兮的耷拉了腦袋給自家媳婦看。順便嘟囔著說,“我這個蘇家女婿又要更可憐一點了。”

原本就不高的地位,再次雪上加霜的下降一位。

……不知道到最後會不會和看門的大黃一樣?

蘇清雅聽了禁不住偷笑,笑了好半天後才在卓善越發委屈的眼神中麵前止住,這才開口又說,“誰叫您娶的是蘇大夫的女兒呢?卓醫生?”

中西不通家,蘇老爺子最後能點頭讓卓善娶了自己的女兒,背後可是默默做了不少心理建設的。

……雖然現在看著卓善,時不時都會生氣,但娶了人家小棉襖,老丈人哼兩聲就哼兩聲吧。

蘇清雅又和卓善閒聊了兩句,便和他告彆準備回家。

卓善聽了忙叫來一護士,讓她幫忙替自己看一會兒,便趁著現在人少將蘇清雅親自送到醫院門口,付了車前叮囑了車夫一定將人送到家,又提醒蘇清雅到家打電話後,這才目送載了妻子的黃包車離開。

等走遠了這才依依不舍的轉身回醫院。

另一邊,病房內陳醫生正拿著才拍出來的片子看。

秦年雅和李采春見他這模樣心裡雖著急,但也儘量沉住氣沒開口。

直到陳醫生“唔”了一聲點點頭後,才微鬆了口氣。

“陳醫生,小圓的問題不大吧?”

“傷了骨頭。”陳醫生將片子遞給秦年雅和李采春,指著某處裂縫說,“不過好在是輕微骨裂。骨裂處對位對線都挺好,不然就要打鋼針了。”

一說“鋼針”兩字,即便是秦年雅和李采春,也禁不麵露不忍。

雖說不清楚鋼針是什麼樣子,但光聽陳醫生這麼說就覺得疼。

而陳醫生的話還沒完,“圓小姐傷了骨頭,夾板還是得上的。這幾天就在醫院躺著吧?小心彆動彈為好。”

“好,我們知道了。”秦年雅點點頭,“一定不會讓她隨便動彈的。”

頓了頓後又不放心的問,“陳醫生,小圓這手……以後不會有任何問題吧?”

“現在看問題不大。”陳醫生搖頭讓秦年雅和李采春放心,“我讓圓小姐在醫院多待幾天也是想時刻觀察她的骨裂情況。隨時拍了片子觀察會方便點。”

“我知道了。”秦年雅點點頭,頓了頓又像是想起什麼又說,“那她大約什麼時候能好呢?”

“這個嘛……就要看看個人體質了,像圓小姐這種,常理來要完全好大概需要四到六個星期,但有些人體質差些,或者年紀大點,恢複的速度自然就會慢點了。”

陳醫生頓了頓又補充,“如果榮太太和二姨太實在不放心,可以讓圓小姐每隔一段時間來醫院拍一次片子,這樣我能更準確的掌握愈合情況。”

“好。”李采春聽了連連點頭,忙又開口說,“那我們每天來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