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9(1 / 2)

李婉宜掛了月琴的電話後,拿上小挎包便出了門。

她穿了一件黑色吊帶裙,腳上踩了一雙金色高跟鞋。

耳朵、手上都帶的是同色係的金首飾。但卻一點都不會顯得土氣,反而帶了些異國風情。走路的時候身姿搖曳,流蘇造型的裙擺也跟著搖晃,讓她帶了一點兒魅惑的好看。

像隻小野貓。

不得不說李婉宜在章鈴的打扮下,確實變得摩登了許多。但卻太世故,不點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痕跡都找不到。

這種好看,在舞池、咖啡廳很常見,放眼望去都是風情各異的摩登女郎。

紅唇、波浪長發,凸顯身材的華服,以及各種亮閃閃的首飾。

李婉宜現在確實像她當初想的那樣,融入了那群她曾經異常向往的摩登女郎中間,成為了她們的一員。

但要說她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

卻並不能讓人分辨出來。

真要說個區彆,大概……就是她年輕些吧。

李婉宜在舞池中搖晃自己的身體,頭頂彩色燈球搖晃,酒精的作用加上震耳欲聾的音樂,還有時不時湊到她麵前,一起跳一會兒的陌生男人。都讓她有種迷醉感。

好像……所有人的視線都在自己身上,所有人都想親近她,湊到她麵前想要被她記住。

這讓李婉宜感到很開心。她喜歡被人注意的感覺,也喜歡自己受人矚目。

大概跳了快四十幾分鐘吧,李婉宜終於覺得累了,從舞池中退出來走回一邊的位置。

一屁股坐回沙發上後,腳一抬翹了二郎腿手便朝桌上的雞尾酒伸去,喝了一口後又拿了桌上的香煙。熟練的抖出來叼在嘴上。

學著章鈴的模樣微眯了眼,做出一副慵懶朦朧的頹廢神態,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吸了口煙後她緩緩吐出白霧時,人也順勢朝沙發靠去。夾著煙的動作,臉上的神情,以及現在的坐姿,都顯得“老練”得很。

原本也在跳舞的章鈴和人熱鬨後,回頭便發現李婉宜不見了蹤影。

停下腳步左右張望了下,這才一扭頭在沙發上看見她。那副獨自落寞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有事。

所以章鈴想也沒想,立刻從舞池裡退出來,“哎呀”了一聲便坐到李婉宜的身邊,端起酒杯的時候還用手肘推了推她問,“怎麼不玩兒了?”

“……累了。”李婉宜一麵抽著煙一麵回答章鈴,眼角眉梢都有些紅暈,整個人顯得微醺。

原本喝酒的章鈴聽了她的回答,扭頭便看向李婉宜。將口中的酒吞下肚,並將紅酒杯放回桌上後這才微微側身看向她,稍正色開口,“怎麼啦婉宜?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興啊?”

李婉宜聽了哼笑了一聲,將抽到一半的煙直接戳滅在煙灰缸,也轉身看向章鈴,兩人膝抵著膝聊天。

“出門的時候我娘給我打了電話,我真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啊?”章鈴一臉疑惑,問了句“為什麼呀?”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自嘲的笑了笑說,“哦,是三姨太又讓你彆和我一起了吧?”

李婉宜現在非常信任章鈴,平時很多事都願意和她說,是真心的將她當做姐姐一樣。

所以現在聽章鈴這樣說後,立刻擺手解釋,“怎麼會。”

頓了頓後有些遲疑的繼續開口,“我是因為其他事……心情有些不好。”

“其他事?”章鈴聽了,故意做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關切開口,“是什麼事?我能幫上忙嗎?”

“這個……”李婉宜看向章鈴,猶豫了會兒後放棄,“算了,這件事鈴姐你幫不上忙的。”

說完李婉宜又拿起雞尾酒,大大的喝了一口。章鈴見狀,“哎呀”了一聲後趕緊從她手裡將酒杯搶過來,不輕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後輕輕瞪了李婉宜一眼。

沒好氣的開口,“你這個小姑娘,以後可不能這樣心裡有些事就灌自己酒知道嗎?萬一喝醉了沒人照看你,那多危險啊。”

這話說得李婉宜心裡暖暖的,她靠在章鈴的肩頭,撒嬌的輕聲開口,“這不是現在看你在嘛,鈴姐~”

“我在也不行。”章鈴輕輕的戳了一下李婉宜的額角,這才又開口說,“萬一我被其他人不小心支走了呢?或者除了我外,還有彆的朋友在這裡照看,但你就一定清楚對方是好心,一點兒壞心眼都沒有嗎?”

章鈴說到這兒頓了頓,輕歎口氣又說,“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是對的。你這個小姑娘呀……一定要聽進去才行,知道嗎?”

一番話說下來,讓李婉宜酒意上頭,莫名的就有些淚目。章鈴話音剛落她便有些激動的抱住章鈴,語氣略顯哽咽的說,“鈴姐,你待我真好。”

“傻姑娘,我和你出身相似,早就將你當親妹妹一樣看了嘛。”章鈴一麵說著,一麵伸手輕輕的給她順著背,繼續柔聲往下說,“所以啊……如果有什麼不開心的煩惱,都可以跟我說。但要是現在不想說也沒關係,等你想說了,隨時找我。”

“隻要你說,我就會聽。”章鈴看著李婉宜,滿臉認真,“知道了嗎?”

“……嗯。”一番話下來,將李婉宜感動得一塌糊塗。

她想了想後,重新坐直後握了章鈴的手,躊躇了半響才又輕喚了一聲“鈴姐……”

那模樣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一樣。

章鈴明白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但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撐得住氣,要是表現得急切了,反而引人懷疑。

所以她任由李婉宜握著自己的手,隻眼帶鼓勵的“嗯?”了一聲。

似乎在跟李婉宜說,“我在”一樣。

“其實。”李婉宜抿了抿唇,湊近她的耳邊小聲跟章鈴說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其實我才是我娘的孩子。”

頓了頓後她又補充,“親生孩子。”

章鈴剛開始沒明白,但等反應過來李婉宜口中的娘指的是月琴後,這才震驚的倒抽一口氣,睜大了眼看著李婉宜結結巴巴的開口,“婉、婉宜,你的意思是……你才是宋公館的……?”

李婉宜點點頭,唇瓣抿緊,略帶恨意的又開口,“都是秦年雅做的好事。”頓了頓後她猛的抬頭看向章鈴,憤憤不平的開口,“可現在已經真相大白了,但是爸爸卻更喜歡宋圓,而不願意讓我回宋公館,這太不公平了!”

說到這兒,李婉宜狠狠的捶了一下沙發。

章鈴似乎現在才終於勉強消化完李婉宜說的事,回神後立刻左右看看,確定沒人留意到她們剛剛的談話後,這才又看向李婉宜開口,“不行婉宜,這裡並不是說這件事的好地方。”

說完她拿了包對李婉宜說,“我們換到包廂去坐。你慢慢將事情說給我聽,我和鄭淮幫你一起想辦法。”

李婉宜現在連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說給章鈴聽了,自然對她是百分百的信任,所以聽章鈴說“我和鄭淮”時根本就沒多想。甚至下意識的便將章鈴提到的鄭淮,也劃分到了“可信任”的圈子裡。

等兩人進了包廂重新坐下後,李婉宜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給了章鈴聽。

除了後麵宋穆楠沒點頭讓李婉宜回宋公館那部分,其實剩餘的章鈴都已經偷聽到了。

但這個時候卻表現出第一次聽說的模樣,甚至在李婉宜說完後震驚的發了一會兒呆,回神後又趕緊喝了一口酒壓驚後,這才喃喃開口,“婉宜啊,鈴姐是真沒想到你的身世會這麼離奇。”

“這都能寫成話本兒了。”

李婉宜現在一點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所以聽章鈴這樣說後,也隻是隨便扯了個笑而已。

章鈴見了立刻揮揮手說,“算了,原本想逗你開心點的,沒想到沒效果。”

“鈴姐,我現在是真沒說笑的心情。”李婉宜興致不高的說,頓了頓後補充,“現在我滿腦子就想的是,怎麼快點回到宋公館,把宋圓搶走的一切全給奪回來。”

李婉宜越說到後麵,越是氣憤難當。

章鈴在一旁坐著,搖晃著酒杯。眼眸則越過杯沿看向李婉宜,眼眸清冷。

等李婉宜看向自己後,又是一副知心大姐姐,正為她想法子的模樣。

半響後章鈴似想起什麼,恍然後看向李婉宜,笑吟吟的半賣關子開口,“其實……你這事我還真想到個辦法,但就不知道你敢不敢用了。”

李婉宜一聽便來了精神,眼睛亮亮的看著章鈴,催促她說,“鈴姐,是什麼辦法,你說給我聽聽?”

章鈴將酒杯放回桌上,這才又看向李婉宜開口,“你不是說你和宋圓的身世會揭露是因為前段時間,在整個上海都鬨得沸沸揚揚的案子有關嗎?那為什麼不利用這一點呢?”

李婉宜神情疑惑,明顯沒明白章鈴的話。

章鈴見了略帶了點兒“傻姑娘”的意味,輕瞪了她一眼又說,“找幾個小報社,放出小道消息。就說因為警察調查章五的案子,發現杜媽有嫌疑,杜媽解釋不清楚為什麼和章五認識,為什麼有瓜葛,這才不得不說出了當年的另外一個真相。這不就行了嗎?”

“這……”李婉宜聽了有些心動,可又猶豫,“這能行嗎?”

“為什麼不能行?”章鈴笑著反問,“我們有說謊嗎?沒有。隻是把他們都想掩蓋的真相公之於眾而已,不是嗎?”

……沒錯。

李婉宜默默點頭,覺得章鈴說得有道理。

“再說了。大家就應該知道真相不是?”章鈴見她點頭,便又笑吟吟的開口。

“可……娘讓我不能跟彆人說的。”李婉宜雖說覺得章鈴說的話有道理,但卻因為宋穆楠對宋圓的維護,而擔心做了多餘的事,“萬一爸爸他不高興了怎麼辦?”

“傻婉宜。”章鈴聽了李婉宜的擔憂,伸手拍拍她的手背,笑吟吟的又開口,“當然不能讓彆人知道是你說的呀。但……你不能說,卻不代表彆人不能替你說吧?”

“那,鈴姐你的意思是……”李婉宜聽章鈴這樣回答,便知道她有了想法。一下子來了精神,看著章鈴堅定的補充了一句“我都聽鈴姐的,鈴姐你打算怎麼做?”

章鈴要的就是李婉宜這句話,又拍了拍她的手說,“婉宜你忘記我是雜誌社的編輯啦?雖說我待的是一間小雜誌社,但好處就在於認識的報社記者也是小小的,不會惹人注意的。”

她頓了下,笑了笑又說,“到時候我找人出來喝喝茶聊聊天,這件事不就順利的通過彆人的嘴說出去了嗎?到時候你隻需要裝作完全不知情就可以了。而且還不會有人懷疑到你身上不是?”

對啊!

李婉宜聽完章鈴說的,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人以來了精神,整張臉都變得明亮了起來。她一把拉住章鈴的手開心的道謝,“謝謝你鈴姐,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客氣什麼,我一直以來都把你當親妹妹嘛。”章鈴一麵說著,一麵伸手摸摸李婉宜的發,頓了頓又驚歎的開口,“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會是宋家的千金,怪不得我一直都覺得你氣質特彆好呢。”

李婉宜心情一好,聽什麼都覺得是好話,尤其是對章鈴。哪怕是奉承從她嘴裡出來便覺得是真誠的,便有些含羞的笑,“鈴姐你就彆誇我了,再誇我就要不好意思了。”

“我說的可是真話。”章鈴一臉認真的看著李婉宜又補充,“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婉宜你和其他人不一樣。那時候我還以為這就是單純的眼緣,現在想想,大約是你身上自帶氣質吧?”

章鈴頓了頓,又伸手拍拍李婉宜的手,半開玩笑的補充,“貴氣。”

李婉宜聽了章鈴的玩笑話,笑得花枝亂顫。一麵嬌嗔的說著“又逗我開心”,一麵臉上卻忍不住流出幾分自傲來。

似在無聲的呼應章鈴的話,她確實貴氣。

畢竟……自己是宋家的大小姐不是嗎?

但正當李婉宜自滿時,腦海裡卻又快速的閃過宋行舟的模樣,頓時這些高興便打了些折扣,變得悵然傷感起來。

就連她臉上的笑都淡了許多。

章鈴見狀,又關切的問了一句“怎麼?”,但李婉宜卻隻是緩緩搖頭,沉默了半響後才重新抬頭看向章鈴,並主動朝她靠過去,枕在章鈴的肩頭又幽幽開口,

“鈴姐,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恩情的。”

“嗐,說這些做什麼。”章鈴摸了摸李婉宜的發,一麵又輕聲開口說,“我幫你是因為喜歡你,和你投緣。又不是因為你的身份不是?”

她頓了頓又說,“要是我看人身份做事……那當初你被你娘打的時候,我便不會管你。所以呀……彆再說什麼謝不謝的了,我當你是妹妹,哪裡有妹妹整天將謝謝掛在嘴邊,時不時對姐姐說的道理呢?對嗎?”

李婉宜聽完感動得不行,激動的應了一聲,卻在心裡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對章鈴這個姐姐很好很好。

正下定決心時,李婉宜突然想到出門前月琴在電話那頭說的那些話,不由在心裡輕哼了一聲。

還說人家鈴姐不好。但看看現在,事實不已經證明誰才是那個“識人不清”的人了嗎?

李婉宜一麵想著,一麵在心裡鄙夷月琴的疑神疑鬼。

卻不知正給她輕柔的順著頭發的章鈴,也得意的輕勾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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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李婉宜和章鈴的這些小心思和盤算,彆說宋穆楠和秦年雅不知道了,宋圓更是一無所知。

那天從果脯店回去後,宋圓將話劇角色的人設構思畫好後,便立刻畫了幾個可愛的小動物造型,就等吳錢氏來取,帶回去交給吳小哥實驗。

這種O版的小可愛一旦起了頭,宋圓便有些收不住筆。

所以除了有肥嫩小屁股的柯基小狗,懶洋洋躺著啃竹子的大熊貓,以及各種造型的小兔子、小貓外,宋圓還畫了初雪壓梅圖,和竹筍什麼的,總之多種多樣。

她這邊一畫好,第二天吳錢氏便按照約定上門了。除了帶回來洗乾淨的陶罐外,還帶了許多果脯點心作為回禮。

宋圓得去醫院檢查左肩的愈合情況,便將畫稿交給吳錢氏帶回去,和她約定好了過兩天便去果脯店看看進度。吳錢氏點頭,又和宋圓寒暄幾句後這才離開。

等過了兩天後宋圓前往小東門,才走到半路便遇見之前一起下過棋的魯老頭。

不過這次他的對麵坐了另一位老爺爺,兩人在她來之前似乎已經鬥了幾句嘴,均氣呼呼的。

但魯老頭不經意瞄到宋圓後立刻眼前一亮喜笑顏開,一麵衝宋圓招手,一麵笑眯眯的開口,“圓小姐你又來啦?來來來,來幫我下兩局。”

說完這話後又扭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老人,頓時收了臉上笑意,沒好氣的說,“喂,馬老頭,你不是想贏兩局嗎?我這不是就給找人來了?”

被叫馬老頭的老人聽了,順著魯老頭指的方向,扭頭朝身後看來,便和一臉懵站在那兒的宋圓對上眼。

“……”

……不是,你們兩位老人家是怎麼一回事?!

抓著她這一隻菜雞反複虐是吧?

……信不信等她號稱上海小霸王的哥哥回來了,讓他掀你們的棋盤哦!

宋圓“內心陰暗”的想著。

然後?

然後“內心陰暗”的圓小姐,還是沒鬥過兩個加在一起早就超一百歲的老人家。

短短二十分鐘硬是輸了四局,這才放她走。

最可惡的是離開時,馬老頭還意猶未儘的衝宋圓一麵揮手一麵笑嗬嗬的說,“圓小姐,等你辦完事我們下次再下啊。”

“……”

……呸!你們這些老爺爺壞得很。她才不跟他們下棋了。都不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