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宜直到天快黑了才被鄭淮送回家。
小轎車停到小洋樓門口後, 李婉宜坐在副駕駛上低著頭嬌羞了半響，這才小聲的說了句“鄭淮哥，我先回去啦”, 便打算拉開車門下車。
但車門還沒拉開，鄭淮“噯”了一聲，便一把抓住李婉宜的左手，喚了一聲“婉宜”。
李婉宜聽了心裡一甜，便又重新扭頭看向鄭淮, 眼睛亮亮連帶紅暈的問, “鄭淮哥，你……還有事嗎？”
“我……”鄭淮支吾了一下，這才滿臉愧疚的看向李婉宜說, “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不應該……”他說到這兒頓了頓, 又伸了另一隻手急切的開口說，“婉宜，我們訂婚吧。等你十八歲我就娶你。”
李婉宜原本聽見鄭淮支吾道歉的時候, 心已涼了半截。但沒想到他下半句話卻讓自己起死回生，她一臉狂喜的看著鄭淮, 又喊了一聲“鄭淮哥？！”
滿臉的不可置信和歡喜, “你、你是說……”
鄭淮不等李婉宜說完，便又握緊了她的手進一步說, “我是說我喜歡你, 我要對你負責，要娶你！”
任何女人在聽了這番話都會覺得感動，更何況是李婉宜這個小姑娘。她看著鄭淮，眼睛亮亮的追問, “鄭淮哥，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鄭淮點頭笑，頓了頓又遲疑了一下說，“隻是……我現在還沒什麼本事，所以想取得一些成就後再向三姨太提親，就是不知道婉宜你……願不願意等我這一年？”
鄭淮滿臉忐忑的看著李婉宜，似乎生怕她會拒絕自己一樣。
但就是這副緊張的模樣惹得李婉宜笑了起來，她回握住鄭淮的手用力點頭說，“嗯！我願意鄭淮哥，我願意等你到跟我求婚的那天！”
“太好了。”鄭淮聽了一把抱住李婉宜，不住的說著“謝謝”，半響後才輕輕推開李婉宜又開口和她商量，“那……婉宜你看這樣好不好，在我沒有取得成就之前……我們先暫時和你娘保密我兩的事？”
“我……很想在你娘麵前，為了你留一個好印象。”鄭淮含情脈脈的看著李婉宜，好像他現在說的這些，真的是為了兩人的未來一樣。
聽得李婉宜也是滿臉感動，半響後才看著鄭淮開口說，“鄭淮哥，其實你在我眼裡已經很優秀很好了，但……我尊重你的決定。”
李婉宜說到這兒一臉堅定的點點頭又說，“在你說可以之前，我一定會保密的。”
這話出口鄭淮又笑了起來，抱住李婉宜親了親她的臉頰說，“那太好了婉宜，謝謝你對我的體諒。”
李婉宜躲在他的懷裡，滿臉嬌羞甜滋滋的小聲開口，“我們之間，哪裡還需要說謝謝……”
鄭淮聽了眼神閃爍了一下，這才又笑著附和她的話，“婉宜你說得對，我們之間……確實不用說謝。”
他這話微拖著腔調，顯得頗為意味深長。
兩人又在車上膩歪了半響，李婉宜才初嘗禁果，加上鄭淮剛才那番著實惹人心動。現在兩人在好車內這窄小的空間中，又是戀情最濃烈的時候，逐漸曖昧情動也屬於正常。
更何況鄭淮還是情場老手。
隻是這裡畢竟是李婉宜家門口，要是萬一讓月琴聽見動靜把她給招惹出來了，那之前做的一切便前功儘棄了。
所以鄭淮輕輕的握住李婉宜的肩膀將她推開，等她氣息平穩沒之前喘那麼厲害後，才又伸手將她的發挽至耳後，深情款款又溫柔的看著滿臉通紅的李婉宜，“行了，不能再讓你待在這兒了，不然……”
李婉宜一愣，但下一秒便聽懂了鄭淮的言下之意，立刻嬌嗔的掄了拳頭輕輕捶了他一下。
鄭淮見狀趕緊笑著抓住李婉宜的手，和她又笑鬨了一會兒後，才率先下車繞到另一邊，替李婉宜開了車門並微微欠身頗為紳士的說，“我的婉宜小姐，請。”
李婉宜聽了頗為受用，從車上下來後又立刻拉住他的手，撒嬌的左右搖晃了下開口，“鄭淮哥，我們再在這兒站會兒，說說話？”
鄭淮聽了頭疼。他還有其他事得趕去“辦”呢。
但即便心中不耐煩，也不得不耐著性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說，“等下次吧？現在這麼晚了，你又出去了一天，說不定現在阿姨早就在家等著急了。婉宜是好女孩，不會讓你娘擔心的對不對？”
李婉宜聽了這話，甜滋滋的同時又因為鄭淮最後一句，而微撇了下嘴。就連臉上的笑都淡了些，“……她才不會為了我擔心呢。”
“怎麼會，你是她的親生女兒呀。”鄭淮又摸摸李婉宜的頭發，寬慰她說。
李婉冷笑了一聲又說，“那宋圓還是她當做親生女兒在身邊養了十多年的呢，我就算是親生的又怎麼樣？也不過和她相認兩三年而已。”
連宋圓在她身邊待了十多年的女兒都可以輕易說斷絕關係就斷絕，她又算得了什麼呢？
鄭淮聽了又摸摸她的臉柔聲說，“要是這樣說的話，那你在阿姨心中的地位肯定比宋圓高。你看，她為了你可是和宋圓劃清了界線的，不是嗎？”
這樣一說李婉宜的心裡反而舒坦了些，就連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微緩。
鄭淮見她這個模樣，便又拉著她的手溫聲細語的勸了一會兒，這才將李婉宜哄好。
又細細檢查了李婉宜的衣著，確定不會被看出沒什麼問題後這才催促她進去。
而自己則上車離開。
比起李婉宜幾步一回頭的依依不舍，鄭淮除了上車前又衝她揮了揮手外，堪稱走得乾淨利落。
但這些小細節陷入愛河中的人又怎麼會看得見呢？李婉宜自然也不例外。
她抿著甜笑步伐輕快的朝小洋樓進去，但所有的好心情在進門走到客廳，發現月琴依坐在沙發上時，頓時沒了一半。
就連臉上的笑也淡了下去。
“娘。”李婉宜隨意的喊了聲月琴後，便打算直接往樓上走。
但才邁步月琴便“呼！”的一拍沙發扶手站了起來，怒氣騰騰的瞪著李婉宜問，“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紅妹也不帶，你去哪兒了？！”
她這一吼李婉宜的臉色也立刻難看了下來，不耐煩的皺著眉回答，“還能跑哪兒去？出去玩了呀。”
頓了頓後又瞥了月琴一眼，有些輕蔑的說，“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再說了哪裡晚了？現在才七點半！上海灘的夜生活才剛開始呢！”
說完這話後李婉宜又在心裡輕哼，覺得月琴就是這麼多年都待在宋公館，人早就待迂腐了。
相比之下，李采春在這點上可比月琴有趣多了。
看看人家，當初當宋二姨太的時候，不是出去打牌就是跳舞，要麼就和幾個玩兒得好的唱唱戲。不僅認識了很多朋友，自己還過得有滋有味的。
現在即便離開了宋公館，還能以四十出頭的年紀風風光光的當明星！
月琴呢？
以前在宋公館的時候就哪裡也不去，也不交際。這麼多年居然沒一個能聊得上話的知心朋友。現在從宋公館搬出來後也哪兒也不去。
真是無趣得很。
李婉宜甚至覺得，她就是這樣被宋穆楠慢慢厭棄的。
畢竟誰會喜歡一個無趣的女人啊……
剛剛才“成為”女人的李婉宜，一麵在心裡想著，一麵嬌媚的伸手將耳發勾至耳後。
傲慢又自以為是的想著。
“你……！”月琴聽李婉宜跟自己頂嘴，更是氣惱。但話才出口又想起章鈴對自己說過的話，便強壓了怒氣沉聲問，“這件事以後再說，婉宜我問你。之前小鈴說介紹你去雜誌社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不去。”月琴話音剛落，李婉宜立刻沒好氣的頂了回去。
月琴聽了馬上覺得心裡一口氣憋在胸口，還沒等她自己緩解，便聽李婉宜又理直氣壯的開口，“我為什麼要那麼辛苦的去賺那二十塊？娘，我是宋家的小姐，是宋先生的女兒！去那裡工作不怕被人笑話死嗎？！”
頓了頓後李婉宜又冷笑了一聲自言自語念叨了一句“二十塊？二十塊就想請宋家的大小姐？給我兩百塊我還能勉強考慮一下拒絕他！”
說完這話李婉宜又撩了一下頭發，仰著下巴無比傲慢的站在那兒。
月琴聽了她這話，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頓了半響暗地裡咬咬牙，在心裡下定了決心這才又苦口婆心的開口，“婉宜……你根本不明白，其實……”
她話還沒說完，便又被李婉宜打斷。
“我是不明白。”李婉宜猛的轉身麵對月琴，蠻橫的打斷她未說完的話，“娘，我一點都不明白明明你可以待在宋公館，為什麼要搬出來。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能勸爸爸把我認祖歸宗！不僅如此還一個勁兒的向著宋圓那個雜|種，更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是你的女兒！”
李婉宜越說越激動，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更是帶著無比的怨恨衝月琴大聲吼。
但她話音未落，月琴已揚了手，一巴掌甩到李婉宜臉上。打得李婉宜一下子偏過頭去，頭發跟著一甩便遮擋住她現在的表情。
聽到動靜急匆匆趕來的紅妹，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客廳的。
她站在一邊，無措的看看月琴後又看看李婉宜。縮手縮腳的不敢上前。
而月琴在打了李婉宜一巴掌後便有些後悔，但最後還是眼神閃爍的硬著聲音說了一句，“……你真是越說越過分了。”
說完又不放心的朝李婉宜看了一眼。見她依舊偏頭站在自己麵前，頓了頓又想開口說點什麼。但還未出口李婉宜便猛的甩了頭發朝月琴瞪來，眼睛睜大有些有些猙獰的盯著她，一麵恨笑著慢慢點頭。
“……你打我，你又打我。”李婉宜盯著月琴冷笑，不住的點頭。
而月琴在短暫的眼神閃爍後，重新直視李婉宜說，“你做錯了事說錯了話，難道我不該打你嗎？！”
“是啊。”李婉宜聽了立刻吼回去，“我做錯事說錯話是該打！但你除了打我外教過我什麼嗎？！你沒有！你隻會動手而已。”
李婉宜瞪著月琴頓了頓又說，“你根本不配做個娘，你根本不配！”
這句話一吼完李婉宜便轉身朝樓上跑去。月琴看著她的背影，心慌又絕望的喊了一聲“婉宜！！”
但卻不見李婉宜有片刻的停步，唯一回應月琴的隻有一聲摔門聲。
月琴獨自站在原處，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心累過，她微一移眼這才發現紅妹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一旁，便沒好氣的衝她嗬斥了一句“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跟上去！！”
紅妹沒想到月琴會突然衝她來，毫無預兆的被吼了這麼一聲後立刻驚了一下。縮了下脖子“哦……”了一聲，乾淨往樓上走。
就怕慢了又被月琴叫罵。
而月琴在等紅妹上樓後，自己身上的那股勁兒也隨即一鬆，頹廢的坐回沙發上。慢慢的閉上眼後伸手支著額頭。
隻覺頭疼。
越近了相處，月琴越從李婉宜身上發現更多的毛病。彆說是小圓的一半了，即便是十分之一也趕不上啊……
月琴想到這兒又長長的歎了口氣，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