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池西語和謝薄的訂婚典禮,在鹿山郊野的六星級瑪利亞大酒店舉辦。
這酒店雖然偏遠,但青山綠水環繞,空氣清新,環境優美。
酒店大草坪修建了一座純白夢幻的幻影教堂,拍照特彆出片兒L,所以池西語執意要將訂婚禮選定在這座酒店舉辦。
典禮舉辦的前幾個小時,還有人在忙碌布置著白玫瑰花/徑。因為這場訂婚禮提前了又提前,一切都是如此倉促。
賓客方麵,池右淮將大半個青港市商界的重要人士及合作夥伴邀請了過來,必不可少的還有青港市的幾家主流媒體,全程跟拍報道這一場盛大的世紀訂婚禮。
池右淮有意將聲勢鬨大,讓所有人看到,池家和謝家的結盟不會受到任何外來集團的衝擊,堅如磐石,穩如泰山。
化妝間裡,十來個化妝師和婚紗設計師圍著池西語打轉,忙得不亦樂乎。
池西語對旁人抱怨婚紗不是定製的,抱怨這場婚禮辦得如何倉促,各方麵都不儘如人意。
注意到身旁一言未發的謝薄,池西語擔憂地說:“謝薄,這套婚紗一點都不好看,等會兒L拍照怎麼辦呢。”
謝薄沒有評價這套婚紗,問道:“對你而言,婚紗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嗎?”
這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他提起了一絲半點兒L的興趣,去審視這位愛了他很多年的女孩。
“當然啊,婚紗直接關係到我等會兒L出鏡的樣子,會有現場直播呢!一點紕漏都不能有。”
池西語專心致誌地擺弄這一套綴著閃鑽的拖尾紗,跟設計師商量著,頭紗應該怎麼怎麼卷,又和牽頭紗的人溝通等會兒L該走什麼步調。
如果她抬起頭,就會發現,她的未婚夫那冰冷的,厭惡的,甚至帶了恨意的眸光。
徹底毀掉池西語最在意的東西,不知道能不能讓她滿意。
……
白玫瑰鋪滿了長長的花/徑,陽光下,草地上,賓客全都來齊了,等候著新人登場。
服務生推著蛋糕車,沿著花/徑走過來。
訂婚儀式並沒有結婚儀式那樣繁瑣而正式的誓言宣告和交換戒指的流程,不過就是一場歡鬨的派對。
服務生將半人高的三層玫瑰蛋糕緩緩推來,女孩們發出了陣陣驚歎聲。
這蛋糕上雕刻著一簇簇細膩優雅的白玫瑰,花簇擁擠地布滿了蛋糕全身,給人一種極致盛放的熱鬨感,卻不顯淩亂,每一朵花都有各自的形態,栩栩如生。
池西語對這一場匆忙舉辦的訂婚儀式,有諸多不滿,但這個蛋糕…是她除未婚夫以外、唯一滿意的部分了。
白玫瑰是她最愛的花束。
因為它的花語是:“我足以與你相配。”
池西語挽著謝薄的手,在媒體鏡頭之後的無數雙目光的見證下,拖拽著繁瑣瑰麗的婚紗,來到了三層蛋糕前,準備和她的未婚夫共同切開這個玫瑰蛋糕。
這個蛋糕自然是不準備吃的,因為蛋糕裡有巧妙的設計——
一刀精準地切開之後,就會有一朵超大的玫瑰花盛開,彩帶四射,宣告禮成。
謝薄對池西語說:你來切。▎_[(”
池西語幸福地接過刀子,對準了玫瑰蛋糕。
然而,當蛋糕破裂的刹那間,她看到的不是象征愛情的鮮花盛放,不是她和謝薄幸福美好的未來,而是…
是死亡。
“啊!”
她甩開了蛋糕刀,踉蹌著後退,驚懼地看著白玫瑰蛋糕,倉皇失措地抱住了頭,不可置信地尖叫著。
她的失態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眾人朝著那蛋糕望過去——
緩緩分裂的三層蛋糕裡,赫然出現了一個…黑白遺照相框。
遺照上的人,戴著和謝薄同款的月光銀無框眼睛,五官俊美,一雙丹鳳眼勾斯文而清秀。
謝薄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偏頭望向草坪遠處,賓客儘頭那一席黑色長裙的女人。
這殺人不見血的開場白,不知她是否滿意。
池西語看著林斜的黑白遺照,歇斯底裡地尖叫著,恐懼到了極致。
她撲進了謝薄的懷裡:“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然而,她癡愛多年的未婚夫,捏著她的頸子,將她拉拽到了遺像前,逼她好好看看相框中的那個男人——
“你認識他嗎?”
“不、不不,我不認識!”
“謝薄。”林以微冰冷的嗓音,自身後傳來,“讓我來問她。”
謝薄聽話地鬆開了池西語,池西語猛然回頭,看到玫瑰□□邊,衣香鬢影的人群中,出現了一抹格格不入的黑。
林以微一席端莊肅穆的黑色長裙,戴著下擺長闊的黑色網麵帽,緩緩朝著她走了過來。
垂擺的帽簷邊,鑲嵌的黑寶石在璀璨的陽光下,如綴在眼角的一滴眼淚。
林以微甫一出現,舞台的主角便不再屬於披著婚紗的池西語。
縱然一身收斂而沉滯的黑,也掩不住她俯仰百變、難以言喻的美。
池西語看到她,眼底的驚懼驟然間化為了憤怒,指著她大喊:“是你!是你乾的!”
林以微沒有看她,她的目光凝佇在那張黑白遺像上。
遺像上的少年還那樣年輕,溫柔的笑容被永遠地定格在了二十歲。
這一筆一筆的賬…林以微都要跟池西語算清楚。
現場的媒體,自然也注意到了一席裹身黑色長裙出席的冷寶珠,將鏡頭對準了她。
“安保!安保快把她轟出去!”
池西語看到現場媒體攝像頭對準遺像,也注意到賓客那一雙雙探究的目光,似要將她扒光。
她尖銳地叫囂著,招呼安保,“快把這個瘋女人給我弄出去啊!”
然而,現場安保沒有任何動作。
他們由謝薄一一安置,並不聽令於池西語。
花園裡,池右淮拎著香檳正與合作夥伴聊著天,注意到那邊的動靜,皺眉望了過去。
池西語和林以微,一白一黑,遙遙對峙著。
林以微將林斜的遺像從破碎的白玫瑰蛋糕裡取出來,仔細地將相框上的奶油擦拭乾淨,端著遺像走到池西語麵前——
“你認識他嗎?”
“我不認識,不認識,你走開啊!”池西語眼神壓根不敢接觸遺像上那個笑容清冽乾淨的少年。
林以微緩緩走近,池西語連連後退,眼淚奪眶而出,歇斯底裡地搖著頭,“你彆過來!你走開啊!我不認識他!我沒見過他!”
林以微仍舊端著照片站在她麵前,逼她看著這張照片:“池西語,你關了他三年,整整三年啊!現在卻連看一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嗎?”
“我沒有,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認識…”
眾人不明所以,而此刻的網絡上,一條熱搜橫空出世,直竄榜首。
那是一段林斜被關在地下室的監控視頻片段,片段裡,林斜瘦的皮包骨頭,顫巍巍地拿著畫筆作畫。
那幅畫,正是池西語一年前拿到了國際藝術節金獎的代表作。
這條熱搜配合著婚禮現場直播的畫麵,在網絡上炸開了鍋。
不僅因為池西語找槍|手代筆作畫這件事,更有媒體爆料,說池家父女非法囚|禁他人,而受害者早已屍沉江流,沒有了下落…
現場圍觀的賓客們看著網絡上流出的監控視頻,議論紛紛,恰好此刻草地超大LED顯示屏上還滾動播放著池西語這些年的獲獎佳作。
無比諷刺。
“不、不…”
池西語不能接受眼下發生的一切,她抱著頭蹲在了地上,將腦袋埋進潔白的婚紗之中,“一定是在做夢,這不是真的,不是!”
“我也多希望,這是一場夢。”
林以微揪住了她的頭發,見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逼迫
她看著她手裡遺像上的男人,“好好看看,這就是被你關在地下室整整三年不見天日的林斜!你好好看看他!看啊!”
她攥著池西語的頭發,將她的臉貼在遺像上,“他死在了逃生的路上,他的屍體沉進了江底,你淌過十二月的江水嗎?我淌過,真的好冷好冷啊,像刀子一樣往骨頭裡鑽的冷,你試過嗎?池西語,你看著他,午夜夢回,你會不會夢到他?”
“啊!啊啊啊啊!”
池西語掙開了她,抱著頭蹲在了地上,崩潰大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想的!他生病了,我是同意讓他去治病的,誰知道路上就翻車了,我爸還讓人去找了,還請了專業的打撈隊,誰都不想這樣的!都不想的!”
池西語的反應,包括她精神崩潰時說出來的話,都被現場的媒體攝像機在線直播…
一時間,網絡上的討論腥風血雨——
“就算不是殺人,非法囚|禁他人也是重罪了!”
“我的天哪,誰能想到,豪門真是…太血腥了。”
“池西語的畫居然是彆人代筆,我真的…濾鏡碎了一地!”
“以前是沒人敢扒,其實傻子都看得出來,她平時交的那些作業,跟她得獎的畫,完全不是一個水平,斐格的都知道。”
“我就不知道,是校友,非同專業,表示看不出來。”
“那個男生好可憐啊,被他們關了三年,還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什麼墜江,我看就是他們池家毀屍滅跡吧!”
……
池右淮帶了幾個保鏢衝過來,控製住了現場混亂的局麵。
有保鏢上台拉扯林以微,想將她拽下台去,林以微奮力掙開,保鏢甚至抽出了電棍。
謝薄一個健步衝上前,用手臂幫她擋了一下。
強電流漫過手臂,他瞬間躬起了身體,仍舊護著她:“你敢動她,試試。”
保鏢不知所措地退後兩步。
遠處酒店停車場,警察鳴著笛,呼啦呼啦地駛了過來。
幾名警察跑過來,用手銬扣住了池西語的手:“池西語,你因犯了非法拘禁罪被拘捕了,這是拘捕令。”
“爸!爸!”池西語慌忙回頭,卻看到不遠處的池右淮同樣被警察拷上了手銬,帶上警車。
在所有賓客的注目之下,在媒體的鏡頭前,池西語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冷冰冰的鐵手銬。
做夢都不敢想,她竟然會在自己的訂婚宴上遭受這一切。
泡沫碎了,一切都完了。
她腦子懵了,傻了,甚至覺得這是一場夢,隻要閉上眼,再睜眼開,夢就會醒過來,一定會!
池西語閉上眼,再使勁兒L睜開眼睛。
入目不是她華麗的夢幻公主房,而是…警車漆黑的車窗。
林以微眼睜睜看著這一切,複仇的快感來得很快,消失得更快。
她心碎地抱著林斜的遺像,坐在地上,眼淚悄無聲息地流淌著…
謝薄用手指拭去了她眼角的淚痕,最後一次抱住她,在她耳畔柔聲說:“不要哭,人沒有死,在南山療養院,你現在過去就能見到他。
林以微驀地攥緊了謝薄的西裝袖子,驚愕地望著他。
謝薄慘淡地笑著:“走吧,我放手了。”
那是他對她說過最溫柔的一句話。
林以微擦掉了眼淚,扔掉了遺像,奮不顧身地跑走了。
謝薄遙遙地望著她的背影。
心如廢墟,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