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1 / 2)

堡外有小販在賣“高手名單”——每到南老堡主過冥壽時, 總會有各路的江湖人過來捧場,對於想拜師又缺乏門路的年輕人來說,算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

市井的小販們各顯神通,努力收集來客的消息, 並彙總成一張表, 然後在把這張名單賣給需要的人——為了保險起見, 他們不是看見人就會上去兜售, 而是先判斷一下, 覺得可靠的, 才會上去做交易。

王友懷跟陳深本來差點錯過這份名單,卻被路過的萬旺德給提醒了一句。

萬旺德是掖州萬寶樓的管理者,一向著意與江湖同道交好,看見陳深兩人滿臉沒什麼江湖經驗的樣子,就出言提醒了兩句如何獲取信息,按照遊戲方式描述的話,算是一個引領型NPC。

陳深拱手:“多謝萬兄。”

萬旺德笑:“怎麼不見令師姐?”

陳深也笑:“師姐一向沉穩,又怎會隨我們一塊胡鬨。”

萬旺德其實遠遠看到過孟瑾棠,這位少女頭戴帷帽, 身上裹著厚實的裘衣, 橫看豎看也不像凶殘的武林人士,隻能找她師弟拉拉關係。

他與陳深搭話,也有些想要打探消息的意思在裡頭,對於怎麼沒跟師姐一塊出門閒逛這個問題, 陳深的答複裡,回避了“一路舟車勞頓所以留在房中休息”這種隨大流但很可能牽扯到相關人員身體素質說辭, 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倒讓萬旺德有些相信, 那姑娘是真的健康狀況不佳。

初次相見,萬旺德也不好深入打探,轉而跟陳深兩人聊起了賓客們的八卦。

被列在名單最前列的,是金鞭會會主金王孫,當然等閒之輩想要拜到他門下基本沒可能,其人在名單上的存在價值主要在於象征意義,沒太多的實用性。

與金王孫並列的有青蛾宮弟子某,邊上小字備注,對方夷人出身,具體姓名不詳,疑似本代的青蛾宮少宮主,雖然地位高,但是年紀小,還沒到該收徒的時候,而且青蛾宮按慣例,不收中原人士做弟子,再加上善於用毒,建議有誌進入武林翻江倒海的年輕人選擇回避,再後麵是萬寶樓萬旺德,七星觀左陵秋,這兩位都是年輕俊彥,但正因為年紀不大,所以同樣還沒到能收徒的年紀,建議想碰運氣的江湖朋友換個角度出手,有機會的話,拉人拜把子比拜師的成功率要大得多。

至於其他勢力的來客,有丹州樂吾山莊盧家跟錦繡山莊李家的弟子,不過今年來的都是外姓子弟,沒什麼大用,估計平日裡也就能跑個腿送個信,想吹牛逼可以找他們,正經拜師還請三思而後行。

認真看名單備注的陳深:“……”

寫名單的人,目的到底是想讓人拜師成功,還是勸人彆拜師呢?

至於白雲居跟淨華寺那邊,還是老規矩,書信到人不到,至於那些書信,裡麵估計也都是些批量書寫,按需發送的製式問候語。

唐門來了人,但比起特地過來,更像是恰好碰上過來湊湊熱鬨,反正憑唐家的聲望,去哪裡做客也不至於混不上客房,還有就是百勝掌掌門泰老爺子,風郎君風商,混江蟲胡又治等人,都是南家堡的老朋友,至於奪魂手尤家,因為是南二公子的外家,所以年年都來參加壽宴。

名單最後,還額外提了一筆,對於有誌於救死扶傷的人來說,今年運氣不錯,神醫常九回正好來到永濟城,既然恰逢其會,便也過來為南老堡主賀壽。

大部分賓客都是今日才到的,托南二的福,名單上的重要人物,陳深在門口的時候,已經見過了相當一批。

萬旺德忽然皺眉:“今年的來客倒不太多啊。”想了想,又道,“應當是南堡主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閉關修煉,江湖道上的朋友們才不願過來打擾。”

陳深猜了下,覺得對方的意思,應該是指南家堡堡主平時沒太跟武林同道人接觸,旁人自然懶得過來捧場。

萬旺德又道:“但也難怪,江湖人想在江湖中立足,豈有那般容易,每三年,南家堡中都會舉辦一次武會,當年老堡主曾言,若是有人能打得過南家堡的傳人,甘願以半數家財相贈,南堡主需要維護聲名不墜,自當勤加練習。”笑道,“今年恰好是逢三之數,陳兄弟若是有意揚名,這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

院子裡的一應器具都準備得十分齊全,正在燒水的孟瑾棠想著,早知如此,她出門時就不把門派裡的火爐子也一齊收拾上了,雖然放在隨身包裹裡的東西沒啥重量,但包裹格的數量也挺有限。

——為了給突然出現的一大堆物品找到合理的存在借口,孟瑾棠出發前,還特地帶了隻箱子,說是用來放置行李。

孟瑾棠簡單布置了一些,把帶來的新裘衣掛在架子上,換洗衣物放在櫃子裡,試了下枕頭,覺得略有點矮,往下麵塞了一本寒山派出品,全江湖隻此一家絕無分號的秘籍《雛鷹起飛》。

——在閒置了數月之後,她總算為這本書找到了一個發光發熱的合適場所。

冷風自窗戶縫吹進來,孟瑾棠裹緊外衣,輕輕一揮掌,熏爐內的木炭便亮起了一絲紅芒。

此時此刻,若有人從門外經過,或許能聽見院內一陣陣低而壓抑的咳嗽聲。

孟瑾棠倚在熏爐邊上,她的裘衣是青色的,裙擺是青色的,甚至連用來掩口的手帕也是青色的。

火光照在她的臉上,帶起了一絲紅,等到咳嗽聲止,手帕上也帶起了一絲紅。

手帕上的紅是暗紅,臉上的紅是慘紅。

孟瑾棠慢慢為自己倒了一杯清露湯,清露湯剛入口時是熱的,咽下去時是溫的,到了胃裡,就已然變涼,直到喝完一盞後,她麵上霜凍似的蒼白才略略舒緩。

外麵人來人往,熱鬨到近乎喧囂,許多交談聲鑽入耳中——以孟瑾棠此刻的內力,隻要不是意守丹田,甚至能聽見樹葉上一滴積水滾落的輕響。

天已向晚,南家堡的下人來請孟瑾棠用飯,剛進門就趕緊低下了頭——一個一直戴著帷帽的人突然把帷帽摘下,不是覺得戴不戴無所謂,就是打算把看見這幕的無辜路人甲滅口,考慮到第二種可能性造成的後果太過嚴重,來人決定把自己的目光給牢牢黏在鞋子尖上。

孟瑾棠其實倒不太看重外貌的保密,也不介意被人發現自己的病弱,她在來往路人的交談中聽到了有關武會的事情,已經決定找個合適的時機出手,正如皓月當前,便無人在意螢火,隻要旁人將她的強大記得更清楚,又怎麼會去在意自己是不是經常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