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2 / 2)

柳家的弟子、四海鏢局的鏢師,跟於家莊之人還有淨華寺的師兄弟站在一塊,勉強守住身前寸土之地,杜家父女那邊,胡姓老人武功最弱,一個照麵間就踉蹌後退,“貨無二價”馬定源與“鎮惡太歲”陶空園聯手,合理抵禦住邪尊門人的攻勢,張夫人一人獨戰一邊,纖纖素手中掣著一雙短劍,起劍如舞,掌中清光忽凝忽動,雖然處在下風,但守勢依舊嚴密無比,絕非三五招之內就能拿下。

損針娘子已能聽見背後那人的呼吸聲,心知已是退無可退,手腕一抖,九針連環刺出,是她的成名絕技“九死不悔”,刺到第七針時,麵前的殺手終於發出一聲微痛的低呼,不得不負傷後退。

這一招極耗內力,損針娘子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從膛子裡跳出來,曉得等下個人撲上之時,自己多半難以全身而退。

——但卻沒有下一個人了。

有殺手趁隙長劍一挺,刺向那姓孟的年輕人,然後不知怎的,他手中武器猝然斷裂成無數碎片,一小半速度極快地倒飛回去,紮在那個殺手的身頭臉之上,一大半以漫天花雨之勢,灑向廳內其他殺手的同夥。

準備圍攻損針娘子的人聽見腦後有銳急的風聲破空而來,不得不急忙回劍一擋,碎片擊在劍身上,直將劍身擊出一道彎弧,餘力竟還未消,一直將人迫退到牆邊,長劍與碎片相碰之處,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清鳴。

——這是何等深厚的內勁!

就在這一瞬之後,“廚子”、“夥計”還有“女傭”再度猱身撲上。

那姓孟年輕人淡淡的青衣倏然飄起,一道月華似的劍光自衣袂間飛出,眾人隻聽見一陣綿密如急雨的兵刃交擊之聲響起,隨後響聲間的間隔越來越長,那身飄忽的青衣也漸漸消失,融入進了那片無限清寒的劍光之中。

“廚子”感覺自己仿佛被人浸泡在了油甕裡麵,連呼吸都艱難至極,他一直自負自己刀法快若狂風驚電,今日見了這年輕人的劍法,才知什麼樣的武功才能稱得上一個“快”字,而且尤為難得的是,對方並不一意追求速度,招式徐急不定,顯出一種遊刃有餘的閒情逸致。

月有陰晴圓缺,劍光忽如滿月,忽如弦月,倏分倏合,陡然間一劍點在“廚子”斷刀的刀刃上,這個“廚子”頓時感覺自己的右手手臂被火燙傷了一般,發出一聲大叫,但他有很快醒悟過來,對方所修煉得不但不是陽性內力,相反中正平和,隻是勁力過於渾厚,才讓自己產生了經脈被侵入的劇痛。

一震之下,“廚子”半邊身子都像是被巨大的石磨給砸中了一般,但他生性悍勇,竟未選擇後退,而是聚集全身內勁,再度揮刀斬出,與對方硬拚了一招。

“女傭”見狀,尖嘯一聲,麵部血氣上湧,顯然是使用了臨時提升實力的秘法,卻不與同伴聯手圍攻那姓孟的年輕人,反倒點地倒飛,自戰局中脫身出去,接著腰身一折,帶著臂中的白絹,如離弦之箭般奔向裴向舟的所在。

“女傭”雙臂輕揚,繞在手臂上的白絹飄忽而起,以一種變幻無定的超逸姿態,一層又是一層地罩向裴向舟,編織出了一個看似柔和卻殺機四伏的牢籠。

眼見“廚子”跟“女傭”先後變招,“夥計”也緊隨其後,對著前方連續打出七拳,每一拳都帶起破空的激響,最後大喝一聲,雙拳齊出,終於勉強觸及到了那道似虛似實的劍光。

劍光僅僅凝滯一瞬,然後就如珠落玉盤,水銀瀉地般綿綿湧出,“夥計”卻再不與之正麵相接,淩空翻出一個跟鬥,向著大門門口倒飛了過去。

原本月華般清亮的劍光忽的朦朧起來,像是一輪倒映在水中的月影,下一刻,仿佛是被清風吹亂,月光化作了無數片更小的銀色碎片,細雨般散落在整個大廳之中。

來自血盟會跟邪尊門下的每個人都感覺那姓孟的年輕人是在攻擊自己,清光綻放,燁爍著月色的劍光在他們的身前身後閃起,又如流風般輕輕飄走。

“哢——”

令人牙酸的輕響從半空中傳來,“夥計”才逃到半路,就感到刺骨的殺氣逼身而至,他在空中竭力轉身,以拳為盾,想要封住對方的攻勢。

——他心內升起一個從未有過的荒唐念頭,在此刻之前,“夥計”覺得自己這雙拳頭勝過天下間的任何兵器,但事到臨頭,卻悔恨為何不帶些堅固的刀劍在身上?

伴隨著骨頭裂開的細微響聲,“夥計”看見自己的拳頭跟被踩扁了的鞠球一樣變得很平很平,然後整個人忽的一輕,沒有重量似的高高飛起,接著重重落下。

蒼穹被厚厚的凍雲給嚴密地遮擋住了,屋外的雪簌簌飄落進來,落到了“夥計”的臉上,與凜冽的寒風一起,逐漸帶走了他身上的最後一絲熱氣。

作為廳內三位實力頂尖的高手之一,“夥計”臨死前的奮力反撲讓年輕人那柄隨手奪來的長劍再也支撐不住,鏘然一聲,裂成了塊塊碎片。

長劍的碎片尚未落地,被那姓孟的年輕人青袖一卷,化作一道流電,震飛了“廚子”手中的短刀,接著貫穿了他的心臟,然後從中一分為四,分彆飛向廳內四位尚有一戰之力的殺手那邊。

——血盟會與邪尊門人聯袂出手,卻無人可當這年輕人手中長劍之威。

眼見自己跟同伴們就要儘數覆滅在此,“女傭”卻沒感到絲毫懊惱,她的白絹已經先後格開了想要救援的柳家弟子、淨華寺師弟,化作一柄又細又直的長劍,迅捷狠辣地刺了過去。

就在千鈞一發之刻,身負重傷的裴向舟忽的睜開雙目,抬起右手,向前似輕實重地點出一指。

“女傭”本來擅長以柔克剛,但在這一指點上白絹時,卻發現對方根本無可撼動。

——她也不明白,在血盟會報告中提起真氣都勉強的裴向舟,為何還會有戰鬥的餘力?

“女傭”注視著裴向舟的臉色,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被姓孟的年輕人塞進裴向舟嘴裡的那枚可笑藥丸,忽的明白了什麼,但她還未曾明悟太久,就被一指點中咽喉,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天地間大雪如幕。

火星從柴堆中蹦出,然後又“滋”的一聲熄滅。

那姓孟的年輕人如一片雲那樣輕輕停在大廳門口,青色的衣袂徐徐而落,在火光的映照下,臉上顯出了一絲奇怪的變化。

屋外的暴雪狂飛不休,氣勢洶洶,為冷峻的山峰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衣,但這人隻是隨意地立在門前,那些帶著天公狂怒之氣的大雪,居然也被襯托得柔和了起來。

這個年輕人的衣衫是青的,麵色則蒼白異常,像是一尊結了冰霜的玉像,火光照在她的臉上,卻不能使得她看起來稍稍沒那麼全無血色一些。

——孟瑾棠本次回家,其實沒戴易/容麵具,隻是在眉眼間略作裝飾而已,戰鬥時真氣外溢,震落了她麵上所傅的細粉,便讓五官跟臉色露出了原來的模樣。

柳家莊的弟子怔怔看了半天,忽的搶上前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顫聲道:“今日您,您老人家居然親自前來……”

孟瑾棠擺了擺手,還不及說話,便微微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她從袖中抽出一幅手帕來掩住口,幾乎隻在轉眼間,那張白色的帕子就染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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