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斂大驚失色。
他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找一個所謂的“人證”過來,其實是個再蠢不過的蠢招。
此前掖州王跟淨華寺裴向舟都正巧撞見了邪尊門人追殺趙衡湘的場景,倘若趙衡湘此前跟邪尊有所勾結的話, 那麼所謂的追殺,本質上就是滅口,那麼為了保證萬無一失, 邪尊沒理由放過跟勾結對象存在超友誼關係的年輕男子, 特彆是那個年輕男子還是個身無武功的普通人, 都不用派鬼道子過去, 隨便一個邪鬼孫就能把人碾壓。
所以在趙衡湘是壞人的場景中,邪尊能高抬貴手放過那個年輕人的原因,恐怕就隻能在“心腸太軟”跟“腦子有泡”之間二選一。
餘斂感覺其他人看自己的眼光已經不太對勁——他委實不該找個“人證”過來的,這樣一來,若是“人證”的話被證明是假,便不會有人再相信自己兩人所言!
他心中無比懊悔,若是單純以言辭辯論,兩邊都沒有證據,最多也不過是都不可信任而已,但看現在的情況, 怕是已經走入了死路。
一片寂靜當中, 趙衡湘身後的師弟師妹裡, 忽然有人尖叫一聲:“果然是你們害死的師父!”
對方怒不可遏地向餘斂他們撲過來, 就在此時,楊送川忽的拔劍,點地, 飛退, 他一劍逼開追擊之人, 同斜身急退,時想要從廳內躥出。
他一隻腳已經越過門檻,視線裡卻突然出現了一隻蒼白卻秀氣的手掌。
楊送川眼睜睜看著那隻手掌朝著自己緩緩拍來,竟然像是當頭落下了一張巨網,無論他從哪個方向走,都無法突破巨網的籠罩。
他不得不重新回到大廳當中。
楊送川一退一回,退得迅捷,回得輕靈,光以速度論,都算的上風馳電掣,但他與那隻手掌間的距離,卻更加縮短了一些。
——直到此時,楊送川才猛然驚悟過來,所謂的“緩慢”,僅僅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大廳內的江湖人士隻見一道青色的影子在楊送川身前稍沾即走,然後又如一縷輕雲般飄到餘斂麵前,等那道青影重新在原位出現時,楊送川跟餘斂的身軀甚至尚未倒地。
目力稍差的人,甚至沒發現孟瑾棠是何時離開的座位,僅僅看見她手中的金針上出現了一絲血跡,然後金光一閃,被收回袖中。
“……孟掌門?”
孟瑾棠低低咳了幾聲,然後微笑道:“他們輕功很好,我便越俎代庖,出手攔了一下。”
看楊送川與餘斂二人的身法,確實當得起輕功很好四字。
但他們輕功再好,與孟瑾棠相比,卻依舊失之於匠氣太重。
孟瑾棠從袖子裡取出一隻玉瓶,屈指在瓶身上一彈,瓶內粉末凝成一條細線,直飛出去,飛到中途,又一分為二,同時落到了楊送川跟餘斂兩人身上。
萬旺德見狀,小聲跟左陵秋低語:“……孟掌門還隨身帶著化屍粉呢。”
他的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江湖人士默然——把化屍粉揣在袖子裡,這位掖州王對相關物品的使用到底是有多頻繁?
宗了大師本來想建議眾人將楊送川與餘斂拿下,仔細問問,也好得知一些邪尊那邊的情報,但眼見對方已然被寒山掌門擊斃,便將到口的話咽下,低聲宣了一句佛號。
有人遺憾道:“若是能將邪尊的老巢問出來便好了。”
杜靜若搖了搖頭:“在場的人太多,就算問出了邪尊的老巢,也至多不過讓對方搬一下家罷了。”
她話裡的意思,自然是此地說魚龍混雜,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就免不了會將情況泄露到邪尊那邊。
作為白雲居弟子的代表,杜靜若雖然不大開口,但一旦開口,便讓人不好忽視,本來還有人想討論一下孟瑾棠為什麼砍人砍得猝不及防,也因此按下了話頭。
孟瑾棠又看了陳深一眼。
陳深接到掌門師姐的示意,走過去準備親自處理餘斂跟楊送川兩人的屍體,在接觸到對方軀體的刹那間,他便意識到,這二人其實並未死亡。
——他不僅武功是由掌門師姐親傳,連醫術也是孟瑾棠一點點教導的。
餘斂跟楊送川隻是被打成了重傷,然後以《閉穴術》封住各處重穴,所以無論是心跳還是呼吸,看起來都與死人無異。
於家莊某弟子恨恨道:“本想割下這兩人的腦袋,供在師父靈前,這下倒是便宜了他們。”
——化屍粉的對各類屍體有奇效,基本過個一天功夫就能化得跟刷新似的乾淨,而掖州距離越州又太遠,沒什麼把腦袋供過去的可能。
孟瑾棠聞言,隻是微笑不語,又看了那個自言跟趙衡湘密切往來的年輕男子一眼,接著瞧了瞧隨餘斂與楊送川一塊過來的於家莊弟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