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1 / 2)

冷汗順著刀疤臉的背脊緩緩流下。

船上忽然變得很安靜,被綁住的船客停下了哭喊聲,天是黑的,河麵是黑的,遠處的山影也是黑,他感覺自己仿佛是被擠在了其中,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刀疤臉定了定神,轉頭看向那排行二十九的年輕人,想問一問方才可有什麼異常情況出現——

“……”

排行第二十九的年輕人本來站在靠著船艙牆壁的那塊地板上,但此時此刻,那裡卻什麼人也沒有。

燈光無遮無擋地照落下來,淡橘色的光,本來令應該人感到溫暖,如今卻隻叫人心底一陣陣發寒。

偌大條船,數十位兄弟,竟都無人發現,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自何時起從船上消失。

波浪搖晃著船身,刀疤臉覺得自己的身體也在隨之顫抖。

他抬起頭,看向黑沉沉的水麵,啞聲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大駕光臨?莫不是我等今日在這裡辦事,有什麼得罪之處麼?”

——這一片水域,明明都是梁河幫的地盤,就連自得山莊謝家的弟子,等閒都不會過來,如果想挑一個地方乾私活的話,此地的安全係數絕對算不上低。

刀疤臉又大聲呼喊了幾句,卻都沒得到回複,唯有餘音在水麵上飄蕩,他想跟兄弟們商量下該如何行事,卻發覺船上的情況不對勁。

年輕的水手們舉著火把,如今他們的人,跟手上的火把,都似一齊在被黑暗吞沒——不知不覺間,船上剩下的人,已經不到十個。

某個水手麵色發白,兩條腿抖若篩糠,突然間翻身跪倒,朝著不知名的遠方用力磕頭,同時嘴裡喃喃有詞,仿佛在頌念祝禱。

“……隻要肯放過小人這次,小人回去後一定日夜祝禱,給各位點長明燈,早日投個大富大貴的好胎……”

刀疤臉麵色慢慢漲紅了起來,這是一種帶著恐懼跟怒氣的紅,突然之間,他提起了狼牙棒,一卷風似地衝進船艙,掄起滿是這個滿是鋼刺的武器,對著那些被綁住的客人們當頭砸了下去。

——如果當真是有人路見不平,那看到這些船客馬上就要遇難,一定會趁機現身。

狼牙棒還未落下去,就忽然斷了。

這柄武器不是從中間裂成兩半,而是跟脆弱的沙土一樣,風化成無數碎片,這些碎片也不是直直往下落,而是倒飛出去,不斷打在刀疤臉的胳膊腿上,上麵的鋼刺,也在他身軀上戳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孔。

刀疤臉大吼一聲,不知是怕是怒還是痛,他懷疑艙內藏著一隻惡鬼,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當下重重一跺腳,向著艙外飛縱出去,打算奔至岸上,借路而逃。

他一貫在水上討生活,以前就算遇上危險,第一選擇也是自水中溜走,憑刀疤臉的水性,就算對手武功較他為高,在水中作戰,也往往不是他的對手。

但此時此刻,這位梁河幫中出名的高手,已經無論如何都不肯在水上多待。

刀疤臉的身手頗為矯捷,一起一落間,已掠出了二丈來遠。

就在此時,他感到眼前一花,腳下堅實的地麵也忽然晃了一晃。

“……”

波浪不斷拍打在船身上,這艘船因為表麵重量的改變,開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刀疤臉隻覺目光發眩,手腳發軟,身軀止不住地開始發抖——他明明已經離開了船,卻為何又在一眨眼間,重新回到了甲板上?

到了這個時候,周圍除了刀疤臉自己外,甲板上已經沒有了旁人。

那些船客還在艙內待著,卻一聲都不曾吭,仿佛隻是凝固在此地的人形塑像。

火光已快要全部消失,隻剩船艙內的一盞油燈還亮著。

鮮血從傷口中湧出,一滴一滴打在甲板上,刀疤臉感覺力氣在飛快流失,他忍不住想,今晚這些異常狀況,若果然是某位途徑此地的高手所為,那對方居然能在自己無法感受到的情況下,將他從岸邊提回甲板?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身法,又是什麼樣的速度!

刀疤臉自覺見多識廣,江湖經驗豐富,但麵對已然超乎他全部想象的武功,依舊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戰栗,他寧願是真的遇見了鬼,也不肯遇見這樣的高手。

他的身體越來越冷,已經無法維持站立的姿態,隨著生命的流逝,刀疤臉心底深處又湧出了一股無端的恨火,大叫起來:“到底是哪裡來藏頭露尾之輩,除了嚇人外,還有什麼本事……”

就在此刻,甲板上忽然出現一身與夜色彆無二致的玄色下擺,對方的姿態格外自然,仿佛一直就站在那裡,從來也不曾離開。

刀疤臉竭儘全力地想要抬起頭,但還沒看到這人的臉,眼中的光芒就徹底消失。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依舊無法確定,自己方才遇見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檀無欒的目光在刀疤臉身上一掃而過——她是魚叟的弟子,以往還能說理論知識豐富,但實戰經驗不足,但跟寒山掌門一塊外出半個月後,已經通過無數次的互相切磋,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個人應變能力,論起水戰上的本事,不在任何江湖門派之下。

彆說梁河幫這群人隻是在河下埋伏了六個暗樁,就是埋伏了六十個,結果也不會產生任何變化。

那位周老爺看著眼前這一幕,直接瞪圓了眼睛,正常情況下,發現,綁架自己等人的水匪被團滅後,他應該感覺到欣喜,但方才的情形實在過於詭異,他盯著來人瞅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顫聲道:“這滿船的金銀財貨,壯士儘可以取去,隻求留下小人滿門的性命,那便感激不儘。”

檀無欒聞言,視線便往那位周老爺身上移去。

周老爺看著,直覺這玄衣女子的目光中帶著濃濃的寒意,銳利如劍,仿佛下一刻便要大開殺戒,隻得硬著頭皮道:“非,非要殺的話,那便取了小人的性命走,隻求饒過小人這對兒女。”

檀無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