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反攻歐洲(1 / 2)

徐階和王嶽足足談了五天。

一壺茶,一個果盤,或者一碟鹽水花生,不需要什麼奢侈的美食,隻要坐在沙灘邊,有海水蕩漾,有明月當頭,簡單的快樂就很滿足了。

師徒兩個也敞開心扉,無所顧忌地聊著。

“這次你回去之後,首輔之位必然是你的,不過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家裡的孩子關好了,彆給你惹禍。”

徐階略微尷尬,他出來這麼多年,還真沒怎麼在乎家裡人。不過貌似一直以來,他也沒把家庭放在什麼重要的位置。

當初明明能賜假歸娶,給媳婦好好纏綿。結果他拜在了王嶽門下,協助處置清丈事宜,到處奔波,愣是把未婚妻扔在了一邊。

這次出海就更絕了,好幾年的時間,跟家裡往來的信件隻有三封,還都是問候母親的。

“師父,我現在一想,怎麼覺得自己很差勁兒,虧欠家人很多啊!”徐階捂著腦門,懊惱地想鑽進酒壇子。

王嶽抓起一粒花生,撚去外皮,扔進了嘴裡,鹹香可口,真是下酒的極品啊……“心中有虧,就會舍不得管教,就會縱容,自然也就有人趁虛而入……從子女親屬下手,就是對付一個官員的最好手法。等到親人就陷進去了,就算想在乾岸上站著,怕是也站不住。”

徐階大驚,猛地抬頭,“師父,您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那幾個小崽子在家裡胡鬨啊?”

王嶽笑道:“你久不在朝中,你的那幾個孩子就算鬨得再大,也不值得大老遠把消息送到我這裡啊!”

徐階愕然,其實想想,貌似也沒錯。

這幾年是大明造船技術突飛猛進的幾年,甚至蒸汽動力已經越發成熟,加上沿途港口經營妥當,從紅海到大明,隻需要兩個月半月時間。

送到歐洲,時間也就六個月,比起以前快了一倍不止。

可即便這麼快了,一年也就送四五次書信,很有可能看到的事情,已經是半年前的了。

以王嶽的地位,自然都是最緊要的東西,能提到徐家的肯定不多,或者說乾脆就沒有!既然是這樣,師父隻怕就是單純提醒自己一下吧!

“請師父放心,弟子一定好好約束家人,那幾個小子敢胡作非為,仗勢欺人,我必定不客氣!”

王嶽含笑點頭,隻是淡淡發笑。

徐階思忖片刻,又問道:“那個小霍金斯,師父準備怎麼辦?”

王嶽道:“還能怎麼辦,你送來了,我自然要收下,不過這也是我這輩子最後收徒了,太累!”

徐階笑道:“師父,小霍金斯是個很聽話的孩子,您教他半點不會費心思的。可以說啊,我們這些徒弟裡麵,就沒有比他更懂事的了。”

王嶽眨巴了一下眼睛,可能吧,反正自己的幾個學生裡麵,真沒有幾個好東西。崔士林、楊博、伯圖這三貨就不用說了,徐階、嚴世蕃、徐延德,這也都是蔫壞的。還有就是朱載基,這小子竟然敢圖謀自己的閨女,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最後就是張璁了,說實話,在王嶽的心裡,他和張璁互為師徒,甚至張璁教給他的東西更多。

王嶽甚至都在疑惑,如果不是張璁,他會不會選擇這一條艱難的道路……乾嘛非要和那麼人作對,非要和錢過不去?

金山銀山,美人在懷,呼風喚雨,權傾天下,難道不香嗎?

非要乾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還要拚命約束自己,約束家人,到底是圖什麼啊?

王嶽抓起酒杯,緩緩道:“子升,論起權謀手段,心機學問,我這個師父怕是還不如你。但是我想跟你講點體悟。手裡握著權力,就要好好想想,怎麼用這個權力。如果眼睛裡隻有數字,而沒有百姓,沒有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你使用權力,一定是失敗的。”

“就拿英國人來說吧,他們拚命圈地,無休止追逐財富,看似國力提升,財富增加……但是他們的底層是垮塌的,社會矛盾是呈幾十倍擴大的……這倒不是說他們就一定完蛋,畢竟他們隻有幾百萬人口,如果能趁著內暴之前,搶占足夠的土地,占有足夠的資源,奴役各地民眾……沒準他們還能創造更大的輝煌。”

“不過既然我在這裡,就必然堵死歐洲的這條路,憑什麼讓天下人受他們欺淩?完全沒有道理!至於大明,則萬萬不能學他們走這條邪路,我們的體量太大,人口太多,如果以這麼大的規模,不計後果,單純追逐財富的提升,後果不堪設想!”

徐階認真聽著,他很清楚,這是老師對自己最後的叮囑了,他用力點頭,“弟子明白,其實弟子也發現了就在歐洲的宗教改革之後,出現了很多學者,他們反對教廷統治,主張追求財富,追逐自由,主張每個人在上帝麵前都是平等的,每個人都要努力工作,榮耀上帝!”

王嶽含笑,“他們說的人,可不能理解成天下人,而是應該理解成隻有我們是人,對吧?”

徐階悚然,深深歎道:“師父果然一語中的……其實這一次弟子離開法國,返回大明,除了失望之外,我更是想把在歐洲的見聞帶回來。我們必須行動起來,阻止歐洲!”

徐階非常嚴肅,“歐洲人反對教廷,這沒有什麼,弟子也不喜歡招搖撞騙的神棍。但是在破立之間,歐洲出了問題,或者說他們走偏了。這幫人提倡自由,卻忽視了道德。提倡平等,但這個平等僅僅限於上帝之下的平等!”

“加之他們對財富的無休止追逐,一旦讓他們走出這條路,這就是幾千萬不把彆人生命當成生命,一心追逐財富,無所不用其極,毫無負罪感的瘋子……”徐階臉色蒼白,無奈苦笑,“師父,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讓這幫人主導了天下,究竟會怎麼樣?我甚至會擔心,咱們能不能扛得住?”

“師父,弟子這些年出海,其實就想通了一件事,原來真的有和我們完全不一樣的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這話放在大明,或許沒錯,可是著眼天下,卻是未必。我們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在人家的眼裡,卻是另一番景象。我們對四境蠻夷隻是鄙夷,可是有的人卻咬牙切齒,恨不得殺光一切。弟子著實大開眼界!”

王嶽沉吟不語,麵色陰鬱。其實這事他早就有所了解。但是要把他的觀點往下傳遞,卻不是那麼輕鬆的。

徐階的覺悟其實就代表大明的精英集團意識到了威脅,必須要行動起來了,這比他和朱厚熜喊破喉嚨,還要管用。

畢竟以朱棣的強悍,也隻能促成七下西洋,可以文官集團的手段,卻能維持二百年海禁。一個人再有辦法,也敵不過一大群人。

王嶽突然道:“你把那小子交給我,是打算利用他改變歐洲的走向吧?”

“對!”徐階很乾脆道:“霍金斯還擔負不起改變歐洲的使命,但他畢竟是歐洲出身最低微的國王,已經事實上打破了歐洲貴族的壟斷。而這個小家夥從小接受東方教育,他的思維和我們是一樣的,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君臨西方,或許我們擔心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王嶽深深吸口氣,突然搖頭苦笑。

“你說這是個最聽話的,卻也是個最麻煩的,你說說,你讓我把他推上皇位,你到底是安的什麼心?你還想不想讓我安生幾天了?”

徐階隻是笑,“師父能者多勞,弟子實在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沒有法子,隻能靠著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