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九章躺著吧
南京和姑蘇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尤其是對於江湖人來說，更不是什麼事情。於是當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收到消息，無垢山莊要求他們親自登門才肯將人放出來。
江湖上義字為先,若是他們束手不管的話，反倒是要叫人看不起。到時候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名聲也會隨之掃地,兄弟們也就就此離心的。於是，蘇夢枕和雷損在同一天同一時辰出發,前往無垢山莊。
出了城,他們還遇見了對方。蘇夢枕的身子不太好,是以他是坐在馬車之中的。
雷損騎在馬上,看著蘇夢枕，麵上帶著和藹可親的笑意,“蘇賢侄,你身子不好,怎麼也出遠門了？要小心身子才是。”
個病秧子,小心出門了就回不來了。
蘇夢枕笑著說道：“姑蘇也算不得遠，不過是出門散散心而已。雷世叔年事已高，不也是這般奔波勞累？”說罷，他咳嗽了幾聲。
雷損笑得越發和藹起來，“蘇賢侄說的也是，如此，老夫先行一步。”
“雷世叔請。”蘇夢枕低頭笑笑，仿佛並不在意雷損的話。
看到六分半堂的人遠去,王小石氣鼓鼓的。“大哥你攔著我作甚？我方才就該好好地教訓一下雷損那個老匹夫。”他居然敢那麼對待大哥,他心中的怒火實在是有些忍不下。
蘇夢枕帶笑瞧了他一眼，“小石，你打不過他。”
王小石頓時就泄氣了,喪氣地低著頭。“若是二哥也跟著出來就好了，他腦子好，肯定知道怎麼為你出氣。”至於大哥自己，心胸狂廣，根本就不會跟那個老匹夫計較。
但是他卻不能不計較，因為那是他大哥啊。
蘇夢枕拍了拍王小石的頭，“傻話，我們都出來了，誰看著金風細雨樓？彆忘了，狄飛驚還在六分半堂沒有離開。”
王小石一想也是，“那大哥，我們要跟著趕路嗎？”
“趕路是需要的，但是卻不必著急。”蘇夢
枕笑了笑，那雙本應該溫和的眼底帶上了點點的精光，“他們先到，卻未必能夠先進去。”
王小石想不明白，先到的人本來就該先進去的，不是嗎？但是他相信大哥的話，他說雷損他們進不去，就一定是進不去的。
雷損一行人快馬加鞭趕到了姑蘇，來到了無垢山莊的門口。他正想讓人上前叫門，卻發現山莊門口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身白衣，手中執劍，目光凜然地看著他們。不知道為何，雷損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殺意。若是殺意能夠化為刀劍的話，也許他們此時就要死在此處。
雷損的雙眼微微眯了眯，此人是誰？他想了想，未能在江湖上那些成名的人裡找到符合的人。若要說到同樣身穿白衣，手中執劍，並且殺意凜然的人，那麼大家想到的人不是西門吹雪就是葉孤城。
這兩人乃是現如今的頂尖劍客，隻是他們自從紫禁之巔一戰後，便很少在人前出現了。但這並不是雷損判斷眼前人不是他們的依據，而是因為旁的。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兩人的劍意和殺意都帶著一種劍客的孤高，是冷的卻也是清澈的。而這個人的殺意帶著一種邪氣，叫人膽戰心驚的邪氣。
“在下六分半堂雷損，求見連莊主，還望這位公子通報一聲。”雷損決定先行試探一番。
宮九抽出了劍，“你們不能進去，我不會讓你們進去。”
雷損說道：“如果我們一定要進去呢？”
“除非爹開口放你們進去，”宮九抬著手中的劍，劍尖對著雷損，“或者，你們殺了我。”
“大哥，無垢山莊在江湖上屹立不倒三百餘年，我一直都很想看看這無垢山莊是什麼樣的。”王小石看著越來越近的無垢山莊興奮不已，“隻是一直都沒有時間，明明南京和姑蘇也不算遠。”
蘇夢枕笑著說道：“現在不就是正好？”
王小石點頭，“這倒也是。不過，大哥，你說為什麼那位連莊主要將我們的兄弟扣下來呢？我們金風細雨樓和
他無垢山莊，可是從來都沒有什麼過節的。”
“雖然沒有過節，但也許我們得罪他了。”
“連過節都沒有，怎麼可能會得罪呢？”王小石不明白。
蘇夢枕說道：“這位連莊主年少成名，一直都是江湖上的俊傑。隻是近幾年來，他似乎都沒有什麼動靜了。你說，這是為什麼？”
王小石撓了撓頭，“因為他武功後退，所以低調了？”
蘇夢枕輕笑了一聲，“不是，是因為他刻意收斂了。其實最近的幾件江湖大事之中都有他的身影，可是他一直都將自己的存在放低了，就好像他隻是一個看戲人，而不是劇中人。”
“這是為什麼？”王小石不明白，“江湖上的人不是都希望自己的名聲越大越好嗎？我就希望自己能夠揚名立萬，到時候所有人都認識我。”
“因為他在乎的不是這個。”蘇夢枕看向無垢山莊的方向，“他在乎的變了，從無垢山莊變成了他的妻子。”南京和姑蘇離得近，他對連城璧也頗為感興趣，近些年來一直都在研究他。
他發現連城璧在四五年前變了行事作風，更為成熟理智。而在一年前，他改變的更多了，究其原因，是因為他的妻子，那位來自京城的貴女。越看他的消息就越能夠知道，他的妻子對於他的重要性。
“所以，”王小石隻覺得自己一頭霧水，“這些和我們得罪他有什麼關係嗎？大哥，你說得再清楚些。”
“端午當天，連夫人原本是要去姑蘇城外看賽龍舟的。結果，我們的人和六分半堂的人起了衝突，打起來了。”
“所以那位連夫人沒有看成賽龍舟。”王小石疑惑，“就這樣的小事，我們就得罪連莊主了？”
蘇夢枕搖搖頭，“當然不止，端午當天，連莊主先行帶著連夫人回去了，沒有等其他人。連夫人懷孕了，我猜，她應當是受到了驚嚇。”
王小石恍然大悟，“難怪大哥你讓楊總管去準備了一些對孕婦有用的藥材，還有許多女子用的東西，這是賠禮。”
蘇夢枕點頭，“是的。不管如何，是我們的人嚇到了連夫人，賠禮道歉乃是理所應當的。”
“這我知道。”王小石突然又笑了，“雷損那個老匹夫，他帶著的人都是騎馬的，身上沒有帶什麼東西。哈哈，他們說不定還在山莊門口等著呢。我們就算是晚到，也比他們在門口等來得好。”
畢竟那可是無垢山莊，誰也不會想要無緣無故就得罪了。雷損要是不想得罪連莊主，就不能夠擅自闖進去，隻能站門口了，哈哈。
蘇夢枕卻是說道：“也許不是站著，而是躺著。”
“啊？”王小石跟著蘇夢枕看向了無垢山莊大門口的方向，而後看到六分半堂的人躺了一地。雷損正在和一個白衣男子過招，但是看著就知道，他現在是落在下風的。
沒過多久，雷損被打飛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宮九抬頭看著雷損，眼中似乎帶上了紅光，“你要是再站起來，我就隻能夠殺了你了。”
要不是不想讓娘知道他殺了人的話，他早就將這些人都給殺了。這個老匹夫是最煩人的，幾次三番都勾起了他的殺意。可惡，不能殺人。
隻是宮九感覺到又有人來了，他抬頭看去，目光冰寒。
王小石猛地後退了一步，這樣恐怖的眼神，真的是人能夠有的嗎？
宮九伸手摸著腰間的荷包，從中拿出了一顆鬆子糖吃下。片刻後，在他心間暴動不已的殺意開始慢慢地平複下去。他站直了身子，“金風細雨樓？”
“咳咳咳……”蘇夢枕不由得咳嗽了幾聲，“金風細雨樓樓主蘇夢枕，見過這位公子。”
宮九歪著頭，問道：“你們要進去嗎？”
蘇夢枕反問：“那麼你能讓我們進去嗎？”
“不行。”宮九搖搖頭，“娘受到驚嚇了，我們很不高興。”他的劍一轉，“現在，你們都得給我躺下！”
連城璧將夏琬琰哄睡了，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吻了吻她的眉心。他就坐在床邊看了她許久，方才起身出了門。他的動作很輕，完全
沒有驚動她半分。
離開了正院，連城璧揮手招來了連清，“怎麼樣？”
連清說道：“回莊主，公子將六分半堂的人全都打倒在地，後來又和金風細雨樓的人過招。除了蘇樓主和王小石，其餘人也都倒了。”
連城璧的眉目越發地溫和起來，“來者是客，不好叫他們一直躺在山莊門口。走，我們去迎一迎他們。”
他說話時的語氣溫和，仿佛讓宮九將人攔下來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是，莊主。”連清點頭稱是。
無垢山莊門口，王小石舉著刀擋在蘇夢枕的麵前。他看著對麵的人，手不由自主地發抖。既是因為恐懼，也是因為興奮。這個人，是怪物！
“吱嘎。”無垢山莊的大門被打開了，有人走了出來。
蘇夢枕和王小石抬頭看去，走在最前麵的那人，一身的清貴之氣，仿佛是哪裡來的世家公子一般。
“宮九，停手。”那人開口說話。
宮九停了手，又吃了幾顆鬆子糖，將劍收回了劍鞘之中。
他笑看著他們，“蘇樓主，雷堂主，腳踏賤地，實在是叫寒舍蓬蓽生輝啊。”
王小石心想，這人看著這般好看，怎麼說話怪裡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