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爺心頭一沉,方成琳隻顧捂著臉,抽噎著哭。
“再怎麼樣,”出聲的卻是言雙鳳,她咬了咬唇,索性說道:“她也曾叫過我一聲‘鳳姐姐’,她年紀小不懂事,有所誤會,又是救人心切,恐怕也沒想把事情鬨大,如今我隻想大事化小,不想再打死結。何況王爺要認真計較此事,彆人還以為我不念舊情或者心狠手辣呢,趁著這個機會,我如今就正經替二姑娘求個情,也替方家說句話,求王爺把方守恒的案子秉公處置,不徇私不枉法,一清二楚,讓天下人心服口服。”
言雙鳳說著,便把手抽出來,也向著趙襄敏跪了下去。
方成琳呆了,捂著臉轉頭看向言雙鳳。
方老爺跟兒子、曹宜也都大為意外,都看了過來。
趙襄敏望著她,忽地一笑,他微微俯身扶住言雙鳳的肩,帶她起身之時,趙襄敏輕聲道:“你這樣替他說話,本王卻後悔自己沒能‘徇私枉法’了。”
言雙鳳不明白這句的意思,正要問,趙襄敏將她拉到身旁,對方老爺淡聲道:“老先生,且記得今日是誰在替你們求情。”
說完後,他握著言雙鳳的手,帶著她往前走去。
身後方老爺等還仍跪著,滿眼驚疑。
隻有曹宜的眼睛瞪得極大,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個背影,百迭妝花的袍擺在走動間微微逶迤散開,那如劍似的身影漸漸遠去,他整個人都不能呼吸,快要暈過去了。
而就在趙襄敏帶了言雙鳳進轎子的時候,那原本遠遠地站在外間的一名方府的家奴跑了過來,急急地說道:“老爺,大爺已經回府了!”
“什麼?”方老爺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誰?”
那家奴方才就來了,隻是沒敢靠前,此刻道:“就在半刻鐘前,魏王殿下從禦史台離開的時候,大爺就、就給放出來了!”
方老爺隻覺著天暈地旋:“當真?”
旁邊的方成琳也驚呆了:“真的麼?可是這……這怎麼可能,剛才王爺明明……”
曹宜總算把魂兒找了回來:“我就說麼,魏王殿下英明神武,若是方兄清清白白,他自然不會為難的!”他還不忘埋怨方成琳:“二姑娘這次確實是冒失了!冤枉了鳳丫頭,還冒犯了魏王殿下,難得殿下沒有跟你計較!不然那豈不是白白地送了命?得虧鳳丫頭替你求情。”
方老爺怔了會兒,想到方才趙襄敏的言行,百感交集:“到底是魏王殿下……爾等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趕緊帶了人往家裡返回。
此時,旁邊沒有離開的百姓們也都聽見了他們的話,一時都麵麵相覷。
回想方才魏王跟言雙鳳的言談舉止,有的便道:“這言娘子看著是個很寬仁明理的,哪裡像是他們說的那樣不堪?”
“對啊,眼見為實,我看言家娘子也是個好的,是個秀外慧中之人,要不然小王爺哪裡會看得上呢?”
“就是就是,方家的二小姐那樣衝撞得罪,她非但沒落井下石,還幫著求情,著實難得!”
“等等……剛才被馬咬傷踢翻的那兩人呢?可見他們口舌不好,不然馬兒為何獨獨去踢咬他們兩個?”
“那可是魏王殿下的坐騎,是天馬,必是有靈性,會辨認忠奸的,他們敢說言家娘子的壞話,活該被踢咬。”
眾人大笑。
百姓們對於小魏王是敬愛有加,如今趙襄敏公然不避而跟言雙鳳那樣……對百姓們而言,自也有些“愛屋及烏”,故而不知不覺間,民間的口風已經變了。
轎子出了長街,向著泉湧巷的彆院而行。
言雙鳳並不知道方家才得的消息,隻問趙襄敏:“方守恒到底是因了什麼罪?你剛才跟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趙襄敏道:“你到底忍不住了?”
“什麼忍不住?”
“之前在晉王府,不就想問我此事麼?”
言雙鳳聽他的語氣略帶點酸,便道:“人皆有好奇之心,我問問又能怎麼樣?而且鬨得滿城風雨,人家還以為是我蠱惑了你呢。”
趙襄敏笑道:“怎麼蠱惑的?”
言雙鳳哼了聲:“王爺跟我說正經的吧。”
趙襄敏垂眸淺笑:“你放心,方守恒死不了。”
“什麼放心不放心的,我是就事說事而已,”言雙鳳歪頭:“入了禦史台到底得有個罪名。”
“還記得先前客棧刺殺你的大理寺石勇麼?他看管不力,導致石勇死在審訊之中。”
“啊……”言雙鳳這才明白過來,又忙問:“現在呢?”
趙襄敏淡淡道:“現在查明玩忽職守,降一級,罰俸半年。”
“降一級?”言雙鳳的眼睛瞪圓:“那就是五品了?”
趙襄敏似笑非笑地說道:“嗯,以後你可不能到處嚷嚷他是四品了吧。”
“去你的。”言雙鳳用胳膊肘輕輕地撞了他一下,又道:“對了……你剛才就知道了,怎麼不告訴他們?”
趙襄敏道:“懶得多說。”
言雙鳳撇了撇嘴,笑著揶揄:“魏王殿下好大的威風呢。”
“威風?”趙襄敏扣住她的手:“在鳳二麵前,隻有吉祥。”
極簡單的一句話,言雙鳳的心裡卻清甜的如嘗花蜜。不由自主地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吉祥。”
趙襄敏“嗯”了聲。
“吉祥。”
“在。”
“唉,我真想什麼也不知道,你也不是什麼魏王殿下,就隻是莊子裡的吉祥該多好,”言雙鳳喃喃了一句,又搖頭:“不對,你若隻是吉祥,隻怕我還操心你當不了大官,處處被人欺負呢,恐怕還是不如意,可是……魏王殿下,這也太一步登天了吧?”
趙襄敏聽她一句句的碎碎念,隻是含笑不語。
隻聽言雙鳳又道:“對了,還記得你問我的那件事麼?”
“哪件?”
“你問我看重你什麼……”
趙襄敏斂了笑,認真地看向她:“怎麼?”
言雙鳳眯起眼睛想了會兒,道:“那天在客棧裡,被壞人包圍的時候,你出到外麵,張弓搭箭……那樣子,又狠又凶的,我很喜歡。”
趙襄敏輕輕揚眉,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嚇。
言雙鳳咽了口唾沫,回想當日他揮灑若定無人能敵的模樣,臉頰上竟浮出一點淡色暈紅:“其實從我醒來,在樓上看你的那一眼,就知道……再也、再也忘不了。”
趙襄敏歎息了聲,笑著把她抱緊:“姐姐若是早說,我就不用藏得那樣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