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悅酒店頂層的套房。
從早上八點開始,西裝革履的男女進出沒有斷過。
昨晚幾家公司高層臨時收了消息，說作為投資人的李總要聽季度彙報。
開始他們覺得也沒什麼，等今天到了這裡,才漸漸察覺到不對……
半小時後,進去的人都懷著上墳的心情,出來後又是一副自己馬上要去殯儀館的樣子。
李澈向來行事詭吊,在他手上吃過虧的人不少。
他沒有家族庇佑,全靠自己,難免被世家年輕一代排擠。
風評本來就不好，這些人更是要添油加醋幾分。
不過在大多數員工看來,這位投資人，平時正常的時候挺溫和,心情好的時候還會笑著打趣幾句。
今天倒是知道他冷眼追究的可怕模樣。
空氣仿佛結冰了,還一同凍住了自己。
他是金融係雙碩士畢業,對數字非常敏感，真的要追究起來,大部分都得掉層皮。
趙彥磊在旁邊歎了口氣，瞧著這一個個的，都快被逼得哭出來了。
老板是沒說什麼，但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最近心情很不好。
李澈看了眼桌上的表，中午一點。
見了這麼多人，說了那麼多話,原來也才過了幾個小時。
他開口問一邊的助理：“今天幾號了？”
“6號,您是有什麼安排嗎？”
這是你問的第三遍,趙彥磊在心裡默默補了句，不過他沒敢說出來。
李澈壓下心裡的焦躁，麵無表情道：“讓外麵的人都回去,我不想見他們了。”
“好的。”
客廳裡正襟危坐的幾個男人，絲毫沒有被放鴿子的失落。
反而長鬆了口氣，仿佛渡過了一劫。
李澈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分鐘，他坐在沙發上，順手拿起了一本書。
也不在乎這是什麼書，那些字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他隻想做點什麼分散注意力。
他再次翻頁的時候，從書裡滑落一個東西。
李澈瞳孔放大，整個人站起來離開了沙發，站在兩米之外。
趙彥磊怔了下，連忙走過去。
他下意識以為是沙發上有蟲子，老板才這個反應。
雖然說這是高級酒店，一般不可能有這種情況發生。
等他走近低頭一看……那是用銀杏葉折的蝴蝶。
助理有些迷惑，轉頭看向李澈。
李澈沒有解釋，他聲音沒有起伏的說：“出去吧，這裡沒有你什麼事情了。”
等人離開後，四周變得更安淨了。
他把沙發上的那隻蝴蝶撿了起來，垂眸端詳。
那天她把蝴蝶放在自己衣服口袋裡，衣服送去送洗之前，李澈把拿出來夾在了書裡。
“不要不理我，我又不像樹葉，可以剛好落在你肩頭，像這隻蝴蝶可以藏在你衣服口袋裡。”
腦裡閃現過她說過的話，李澈瞌眼歎息了聲。
那隻蝴蝶繞著他飛啊飛，或許已經偷偷飛進了他心裡。
他把那隻蝴蝶夾在書裡，整本書放回書架。
這裡是不能待了。
李澈從酒店出來，一個人開車去了會所。
下車後他誰也沒理會，徑直去了自己專屬的那間茶室。
李澈點了崖柏香，抽出一本經書開始看。
他從來不信鬼神之說，也沒有信仰。
不過偶爾看看經書，放空腦子，的確能靜下來。
李澈在茶台盤膝坐下，抬眸，看到桌上的杯子的刹那臉色都變了。
卡通的高硼矽玻璃和黃花梨的茶台非常不搭。
他剛才心不在焉，所以直到坐下來後，稍微靜下心才發現。
葉雨青送的這套杯子，他把順手放在櫃子裡，怎麼今天會被拿出來？
這也不是喝茶的器具。
李澈把服務生叫來，聲音沒有起伏的問：“這是誰拿出來的？”
“昨天上午哈利來過這邊，說是你讓他拿出來的，有問題嗎？”服務生小心翼翼問。
“你把這套杯子收起來，我不用這個。”話音一頓，李澈添了一句，“輕一點，不要把打碎了。”
“好的，老板。”
等服務員收拾妥當離開後，李澈再如何念經，也不能靜下來了。
他憋得慌，於是一肚子火的打電話給始作俑者。
“誰讓你自作主張把那套杯子拿出來的？”
哈利一點不害怕，嬉皮笑臉道：“你這幾天心情不好，我想著你看到杯子會開心點。”
李老板不可能穿過電流來打他，所以穩得住。
李澈沉著臉：“我現在很不開心！”
“哈哈哈，你是和小葉子吵架了嗎？你也彆太過分了，差不多得了。”
“不關你事。”
哈利這次換成了一本正經的聲音：“對，是不關我的事，所以你好好想想吧，你真的不會後悔嗎？要知道喜歡是雙向奔赴。”
“你知道什麼！閉嘴！”
哈利：“我還不了解男人，我交了十幾個男朋友了。”
“……”
李澈被堵了一句，沉默了幾秒，直接掛斷了電話。
盯著熄滅下來的手機，眼眸一閃，這是兩個人一起做的手機殼。
背麵有個微笑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露出兩排牙齒。
李澈把手機殼拿了下來，放在掌心打量，發現右下角的“o2”。
他有些恍惚，那天葉雨青認真在另一個手機殼寫上“缺氧”。
那時候以為隻是普通裝飾。
缺氧和氧……
李澈閉上了眼睛，他根本避不開，哪裡都是。
而最重的分量，是在心裡。
以前也有出於各種目的對他示好的男男女女，被他警告後沒堅持多久都消失了。
唯獨她一直在。
像是一條涓涓不斷的溪流，他心想反正又不是洪水，也不惹人討厭。
所以他沒有在意。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條小溪就不動聲色填滿了他的生活。
李澈獨自坐在茶室裡，四周很安靜，可是心還是靜不下來。
半個小時後，他起身走到了窗邊，打給助理電話。
那邊才接通，他就開門見山的說：“去幫我找現在最權威的心理專家，我馬上要見他。”
“馬上？”趙彥磊怔了下，猶豫道：“可能有點麻煩，時間太著急，明天可以嗎？”
李澈聲音篤定，一字一頓道：“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六點前我必須見到他。”
這都不能辦到，難道他是白賺那麼多錢？
“好的，我會搞定的。”那邊的助理沒有再多說，掛了電話馬上鎖定了一位心理專家。
錢能解決絕大部分問題，錢能解決的問題，對他老板來說都不是問題。
在報酬翻十倍，並且考慮資助對方課題的承諾下，那邊很快改口風答應了。
為了能提前抵達，趙彥磊又找了很多人脈，剛好今天陸氏集團有私人飛機從北京回來，於是他懇求對方，把專家一起捎回來。
從接到老板電話，再到把專家從機場接來會所，他一共就用了四個小時。
成功趕在了六點前。
李澈以前也見過心理醫生，沒有任何成效。
那些人並不能讓自己敞開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