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儘全身的力氣,他艱難伸出了那隻抽搐的手,想要最後一次觸碰她的溫度,然而舉到半空,他又頓住了。
像他這麼卑鄙的小人,還有什麼資格去乞求她的憐惜?
少年眼裡的一簇火星悄悄熄滅了,手,也漸漸垂下了。
“雲雲,我在這,我在這,姐姐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琳琅急忙抓住了那隻手,在少年震驚的目光中,緊緊貼在臉邊,“所以,求你了,一定要堅持下去……”
到最後,泣不成聲。
“請一定要為我,撐下去!”
“我求你,求你了……”
他困難吞咽著嘴裡的血水,想告訴她,我沒事,但意識已經漸漸模糊了。
最後一眼,是她無比狼狽的模樣,頭發淩亂,雙眼哭得通紅。
很醜,卻美得讓他心碎。
“唰——”
深黑色的床簾被瞬間拉開,刺眼的陽光爭先恐後湧進了房間。
床上的人猛然驚醒,額頭滲出了冷汗。
“江,你又做噩夢了?”
來人無奈聳著肩膀,“我真覺得,你該去找個心理醫生疏導一下情緒,不然天天都這樣,身體怎麼受得了呢?”
“你要是真想你的姐姐,回國不就可以了嗎?左右不過就是一張飛機票,你又不是買不起。再說了,你又是老板,放多長的假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他沉默了半晌,終究沒有回應這個問題。
有些事,不是簡單的yes和no就可解決的。
要真有那麼容易,他就不會一直都待在這個陌生國度裡,斷了一切聯係,連回國的念頭不敢動過。
十年,他有了自己的一座商業大廈。
姑且算得上是一名成功人士。
這裡的姑娘美麗而不缺乏熱情,大膽表白的有很多,符合他審美口味的絕色尤物也不少,但每每想要接近的時候,占據大腦的,始終是那個人哭泣的樣子。
她隻哭過兩回,卻叫他至今心痛如刀割。
年少時動過一次心,幾乎耗儘了他一生之中所有對愛的熱情與精力。
十年前,他僥幸躲開了死亡,病房醒來那一刻,他滿懷欣喜想要見到她。
然而,江父卻告訴他,琳琅失血過多,在情緒異常激動的情況下,還不眠不休守了他一夜,身體早就垮了,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她的未婚夫一見到他,要不是江父拖著,早就想動手了。他那句憤怒的質問,他現在還記得清楚:為什麼像他這樣的家夥都能活下去,而無辜受害的琳琅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
透過那窄窄的透明窗,她蒼白虛弱的臉色令親眼見到的人心痛。
他不信佛,但卻隻能通過這種虛妄的方式,祈求佛祖開恩——隻要她能醒過來,讓他做什麼都願意!
然後,他會安靜的、沒有告彆的離開她的世界,不去再去驚擾。
他一定會真誠送上祝福,祝她婚姻美滿、早生貴子,一生都平平安安、無病無災。若有災禍,通通報複到他的身上好了。
她已經禁不起任何的傷害了。
大概老天是聽到了禱告,三天後,琳琅醒了。
他不敢去看她,怕自己心軟,怕自己妒忌,於是留了一封信,買了一張飛機票,連夜逃離了這個有她在的城市,出國了。在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紮根落腳。
每當夜晚來臨,思念蝕骨。
但沒關係,他全都習慣了。
在這裡,他的天賦與勤奮得到了認可,生活的如魚得水,隻是除了一點——他控製不住想她,想得要命,偶爾在街頭遇上某個與她相似的人,都想衝過去抱住她、親吻她,不讓她離開自己視線半分。
就像上癮了一樣。
有時他也會卑鄙的想,要是當初他沒有憑著她那一句話挺過來,而是永遠的消失了。
她會不會多心疼他一些?
會不會在他的房間裡偷偷哭泣?
會不會隻記得他以往的好?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