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槍聲響起。
血珠順著樂思源的耳垂滑落。
有人來複仇了。
幽冷的黑夜裡緩緩走出了一個男人。
他依舊穿著那套黑色西服,隻是身上多處傷口,素白襯衣染上了血跡。
“夫人,你能告訴我,你方才,在做什麼嗎?”紀澤麵無表情,眉骨上有一道猙獰的傷口,還沒結痂,“怎麼,為夫才幾天沒回來,你就這樣迫不及待改嫁了?”
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從旁邊傳來,樂思源也忍得住氣,儘管耳朵被打中了一槍。他看著麵前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低聲問琳琅,“怎麼辦?”
為了降低琳琅的戒心,除非必要的震懾,樂思源很少會在身上帶槍。這次又是在院子裡賞雪,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他也不想用那煞氣重的玩意來破壞氣氛,誰想到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潘大帥看來是不中用了。
樂思源暗暗想著,號稱“固若金湯”的潘府居然被人破了,傳出去都是一樁恥辱。
“你先回去。”
琳琅不慌不忙攏緊了鬥篷。
樂思源很聽她的話,儘管有一頭虎狼似的野獸在盯著他,他還是轉過身。
不遠處的男人眯起眼,慢慢扣下扳機。
然而琳琅卻身形一晃,擋住了人。
“你……”紀澤錯愕,眉眼漸漸漫上了冷酷之色。
“夫人,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怎麼會,夫君心狠手辣,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下得了手,又怎麼會在乎妾身這條薄命呢?”踩著輕盈的步子,在雪上留下淺淺的痕跡,琳琅裙擺微晃,逐漸走近紀澤。
“開槍啊,為什麼不敢開槍了?你方才不是說要殺了我嗎?”
琳琅伸手握住了槍管,直接一扯,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紀澤一驚,反射性就想收回來,他死死忍住了這股衝動,強迫自己冷靜。
“你看,我都把自己送上門來了,夫君隻需要輕輕一拉,嘭的一聲,這裡,就會開出大片的血花來,染紅你的衣裳。”
“你……不要逼我……”
紀澤臉色微變,禁不住後退一步。
“我逼你了嗎?你既然想要堅決殺我,手抖做什麼?”她的手順著槍管往下一摸,覆蓋住了男人那雙布滿傷痕的手。他嘴唇略微哆嗦著,下意識想要甩開這柔美細膩的雙手。
他不能被這人迷惑。
他紀澤落到今日這個地步,猶如喪家之犬,還不是拜她所賜?可笑的是,他拚死拚活也想回到她的身邊。
這一路的逃亡,他找著各種借口為她開脫,想著是不是潘大帥威脅她了,卻沒想到回來第一眼見到的,是另一個男人將她擁進懷裡的場麵。
“為什麼?”他啞聲問,“為什麼要將我一個人留在潘府?這些都是你安排的?”
他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想從她的嘴裡聽出不一樣的答案。
隻要她說,他都肯信的,真的,他會信的,隻要是她說的話。
“啊……這個……”
她指尖摩挲起男人的手腕,猶如一條靈活的魚兒,鑽進袖口裡嬉戲。
“潘大帥說了,他的女兒對你一見鐘情,想讓你娶她。妾身想著,若是夫君能成為潘府的唯一上門女婿,等潘大帥死了,不是正好名正言順接管潘府嗎?這對紀家來說是很有利的條件,不是嗎?”
“所以你就把我賣了?”紀澤難以置信。
“彆說的這麼難聽。”女人歪著臉,幾縷黑發垂在臉頰,頗有幾分孩子般的天真,“這是一箭雙雕的計策呀,夫君既得了美嬌妻,又接管了潘大帥的滔天權勢……”
“我不要!”他激動大喊,“你知道我喜歡的是你!”
“喜歡我?”她動作一頓。
“喜歡我,所以把我當成秦慧心的替身?”
“喜歡我,所以讓我與孩兒當秦慧心的擋箭牌?”
“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我?”
琳琅輕蔑笑了,後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那你的喜歡真是廉價,廉價到一文不值。”
“不是的,我沒想過會這樣……”男人臉色霎時雪白如紙。
他隻是沒想到,寫好的劇本裡突然多了一個深愛的人。
“但是,你看啊,你一邊說喜歡我,手裡還拿著槍,難道不是想逼我就範?”琳琅唇邊的笑容愈發美了,像是雪裡的月光。
“隻會強迫,像強盜一樣,你的喜歡真叫人惡心。”
“啪——”
男人立即扔下了槍,腳底用力踩了那硬物好幾下,琳琅聽著都疼。
“好了,我沒有了,真沒有了。”他語無倫次解釋,甚至有些卑微,“你、你相信我,我沒想要強迫你的。我隻是太生氣了,因為……”
“因為什麼?因為我算計你,還是因為我有了彆的男人?”琳琅抬手挽了挽鬢邊的發,巧妙抹去了自己,“你若是看不順眼,難道自己不會去解決嗎?連這個還要我來教你?”
他愣愣聽著,忽然眼神一亮。
他彎下腰撿起那把槍,往房間快速跑去。
一片雪花落到琳琅的眉心,頃刻化開了。
透明的水線驀然淌過鼻尖,泛著盈盈的光。
琳琅對著天邊微笑。
月亮啊月亮,你看這招借刀殺人,我使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