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她呢。
對方長身鶴立,油紙傘被收了起來,輕輕抵著欄杆,尖頭滴著水。他一頭墨發被梳攏起來,整齊地冠以潔白玉冠,高雅而氣質出眾。
與之前在她麵前狼狽的樣子天差地遠。
燕國公到底是訓了一頭白玉狼出來。
琳琅心裡嘖嘖稱奇,要不怎麼說是男主了,潛力可怕得驚人,稍微壓一下他,就能成長得飛快,轉身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估計李朝雲再次見到他,連認也不敢認。
現在的燕昭烈,已經初步顯現了他後期才有的崢嶸。
琳琅的計劃不得不做一些調整。
走廊隻有一條道路,琳琅無法避讓,隻好走過去。
燕昭烈是側著身看梅枝上的雪,當他的繼母即將經過身旁,而沒有打一聲招呼,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時,世子爺突然板正了身。
猝不及防的。
琳琅差點要撞上他的胸口。
“背著我父親,跟一個和尚偷情,是不是很爽?”燕昭烈含笑地問,話裡的特殊字眼單拎一個出來,都是一樁足夠吸引眼球的豔色談資。然而他竟是以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仿佛隻是與她探討著今天積雪掩埋莊稼的深度。
會咬人的狗通常是悶聲不響的。
真正的狠角兒是不動聲色的。
天生父子,燕國公那不留痕跡的狠戾遺傳到兒子的骨血中,以前深埋時不曾覺得有什麼威脅,可是當這份繼承被某種契機激發之後,就如洪流噴發,一發不可收拾了。
琳琅從他的眼中看見自己陡然蒼白的容顏。
“世子在說什麼?妾身糊塗了。”
她故作慌亂低下頭,繡鞋往旁邊一挪,想繞著這人走。
而對方也隨著她身體傾斜的方向走了一步,不多不少,剛好攔住人了。
這就是故意了。
“糊塗?不見得吧,母親一向精明。”他說。
攏著披帛的夫人並未抬頭,竭力保持冷靜,燕昭烈聽出她的聲線被壓得發顫,“天色已晚,妾身應回去準備晚膳了,請世子爺不要為難。”
“為難?昭烈不敢。”他似笑非笑,“父親告誡昭烈說,事君不可不忠,事親不可不孝,事師不可不敬。母親是昭烈要敬奉的長輩,昭烈怎敢大逆不道,與母親為難?”他特彆咬重了“敬奉”二字。
夫人唇色微微發白,勉力維持著那搖搖欲墜可憐的身子,咬著唇說,“那就請世子讓開點路吧。”
燕昭烈輕笑,意味深長,“母親的細腰才那麼一小段,比柳條還要輕盈柔軟,昭烈一手便能握住,還需要昭烈讓路?”
對方的呼吸果然急促了些。
太過曖昧的話,不由得叫人浮想聯翩。
琳琅深深吸了一口氣,稍微側了身體,打算走過。
“啪!”
世子爺慢悠悠支起了一條長腿,擱在欄杆上,長度還綽綽有餘。
琳琅猛然抬眼,目光帶著某種被侮辱的憤怒。
燕昭烈微笑以對。
貌美無雙的夫人被她繼子的惡劣行徑弄得下不來台,氣得雙頰暈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霞,漸漸加深了,豔如桃火,飽滿嫣然的嘴唇咬出一道深紅的痕跡,看上去活色生香。
燕昭烈目不轉睛盯著人看。
不得不說,他現在心裡是無比痛快的。
曾經被戲弄、被譏諷、被輕蔑的惡氣一口出儘,看她如同一隻可憐到不能再可憐的小崽子,在他的掌心裡掙紮存活。
他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眸光幽邃,婦人衣裙的斜襟交接構成一道嚴謹的防護,克製而吝嗇地顯出半截脖頸,可他剛剛才目睹了這道防護脫落時的豔美,那細長的頸,那柔膩的肩,還有藏在輕薄褻衣裡的風光。
被他這樣一掃視,琳琅手指微顫,捏緊了袖口。
她閉了閉眼,平息著胸腔裡的情緒,“既然世子不想讓,那就算了。”她轉身往回走。
一柄油紙傘橫在她的腰前,沾的雪屑化成了冰水,頃刻浸濕了衣料。琳琅嘴裡發出一聲驚叫,主人的手勁突然加重,她被撥著踉蹌後退,背脊磕上了一個硬實的胸膛。
“怎麼,認為被欺負了,想跟你的和尚小情夫告狀?還是母親覺得,昭烈若是將此事回報給父親知曉,你猜他會怎麼著?”
他這一句話讓懷裡掙紮的人瞬間僵住了,好久才啞著嗓子說,“他……是被引誘的,有什麼衝著我來。”
燕昭烈“唔”了一聲,“母親真是情深義重,昭烈自愧不如。”
琳琅沒說話,她等著後半句。
果然,他淺淺笑了,溫和地說,“母親是昭烈的長輩,身為人子,昭烈自然無意為難。不過,一樁秘密若是不想被發現,總要付出一些代價。母親認為,什麼才能打動昭烈封口呢?”
嘖,已經害怕得發抖了嗎?
燕昭烈胸口貼著對方的後背,溫熱的,又柔軟得不可思議,她微微低著頭,頸後的衣領空出一段姣好的、乾淨的雪白,讓他清晰意識到,攥在眼前的,是一個能令男人意亂情迷的女人。
“你、你想要什麼?”她緊咬牙關。
“唔,想要什麼,這個我想想。”
燕昭烈慢條斯理道,“作為國公世子,母親覺得我可缺什麼?”
“既然你不缺——”
“不過父親對昭烈的人事把控得頗為嚴格,至今也未有通房,不知那風花雪月是怎樣的滋味。”燕昭烈慢慢低下頭來,宛如一頭滑膩的毒蛇,盤在她的肩頭,對著獵物陰森張開血盆大口。
他紅薄的嘴唇微微開闔,吐的不是錦繡文章,而是靡靡豔辭。
她聽見這頭披著美麗人皮的牲口如此說——
“不如這樣,你像剛才那般,哭著再喘上幾下讓我聽聽,興許這身子一麻,心腸一軟,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