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前女友(40)(2 / 2)

花鼓聲中,少年從姹紫嫣紅的熱鬨人間走向了燈火闌珊的暗處,少頃,他停住腳步,仰頭望了望頭頂上的一片蒼穹。

晚霞蒼豔,似軍旗上一抹漓漓的血。

好像……大秦跟犀奴的戰爭快結束了。

他遍體鱗傷才逃離漩渦,恐怕師兄們沒那麼容易抽身離開了。

此時,犀奴退守最後的一座城池迎來了易主之日。

城門大開,緩緩駛出一輛掛滿白色帷幕的馬車,為首的人一身素衣,雙手捧著漆盤,放置著歸降血書與一方印璽。

昔日上將軍七尺之軀,今日做了他國階下之囚,最強硬的脊梁在降書之前塌下數寸。

“上將軍,事已至此,天命難為。為了滿城的百姓,委屈您了。”

他身後站著一個頭發斑白的老者,身形佝僂,牽著一頭溫順的雪白公羊。老者渾濁的雙眼望了一眼青年男子寬厚的背脊,他垂著腦袋,氣息沉重而急促。

上將軍死而複生太不是時候了,如果他早一點,也許還能力挽狂瀾,反敗為勝。如果他晚一點,至少能改名換姓,成為犀奴舊人永遠的大英雄。

偏偏,上將軍不顧勸阻,執意踏進了犀奴國最冷的黑夜中,黑犀軍被秦國鐵騎儘數圍剿,國君囚於宮中,正如冬日炭火燒儘,無力為續。

“國君知您儘力了,您就不要再責怪自己了。”老者歎道。

國君年少,與上將軍情同手足,當日也曾殷殷切切,一路偽裝,送上將軍到闌門拜師。

二人相互約好,待他日上將軍學成歸來,天子守國門,將軍捍雪疆,他們君臣攜手,一起闖出個錦繡江山。一聽上將軍隕落秦國,國君怒發衝冠,不顧朝臣勸阻,執意發動戰爭。

小國君被連日勝利衝昏了頭,高估了犀奴的戰力,也低估了小秦帝的野心勃勃,不,如今已不能稱為小秦帝了,這個男人年紀輕輕,具備了虎狼君王的凶相,對同門師兄弟竟狠得下心腸,眼也不眨,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秦帝騎著黑色駿馬,銀鱗寒甲,腰掛長劍,他手握韁繩,蕩魂攝魄的丹鳳眼凜然生輝,俯首看向馬邊的戰俘。

上將軍形銷骨立,眼中無波,往日師兄弟笑他是一塊不解風情的木頭,如今木頭解了風情,又被白蟻蛀空了木心,腐朽落敗的氣息撲麵而來。

秦帝暗下了流光瀲灩的鳳目。

“師弟,你我同出一宗,你既降了大秦,往後仍是上將軍,師兄定不虧待你。”他伏下腰身,取了血書與玉璽,“隻是,無規矩不成方圓,師兄希望你明白——”

秦帝氣勢陡然鋒利,擲地有聲。

“有些事,不能想,有些人,不可奪,有些夢,不會做。”

老者聽得稀裡糊塗的,若他的記憶沒有退化,這好像不是君主該對降臣說的禮儀之辭。

反而像是……情敵交鋒?

四師兄沉默片刻,啞聲道,“秦帝陛下,她誤我心誌,毀我國祚,若有一日,舍我之身,定叫她百倍償還。 ”

二師兄定定望著他,氣氛陷入焦灼。

同門相爭的相似情景發生在千裡之外的大澤國,而主角換成了大師兄跟三師兄。

姑射十萬大軍兵臨城外,氣勢劍拔弩張,戰爭一觸即發。不曾想,雙方敵對主帥奇異的心平氣和,在一座僻靜的院子裡煎水煮茶。

“大師兄,嘗嘗我大澤國的上貢之茶。”

素手執杯,淡淡一抿。

“三師弟,好茶。”

三師兄公良瞻笑了一聲,月牙眼兒彎起一瞬,“大師兄精通藥理,遍嘗百草,可知這茶名?”

“請師弟不吝賜教。”

大師兄元懷貞放下茶盞,他眉心紅線豔而鋒銳,清心寡欲的臉龐多了一分妖邪之氣。

“茶名,四象。”

茶是好茶,名兒自然是胡謅的。

四象,諧音識相。

他大澤本就勢弱,麵對的還是姑射與厭火國的明暗夾擊,強行開戰,犀奴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偏偏朝臣武將們看不清這一點,非要以卵擊石。在不可扭轉的大勢之前,當以識時務為俊傑,因此三師兄臨時取了此名,意味極其深長。

三師兄冠以公良之氏,出身規矩甚嚴的世家大族,族中儘是之乎者也又迂腐古板的長輩,他處事圓滑,性情內收,常常扮演隔岸觀火的角色,與長輩們的規矩守禮格格不入。

世人看來,他涼薄無情,實在不堪托付朝政。卻也是他,領著大澤有驚無險躲過數次險象環生的大劫。

但公良嫡係是天生體弱之相,從來沒有人能活過三十歲。有人說這是報應,因為公良一族為了穩固皇權,泄露天機,陰謀算儘,導致陽壽也早早折儘。每一任被選為麒麟子的公良家主,往往死得更快,最年輕的神童夭折在十一歲。

到了公良瞻此代,死的死,傷的傷,怕的怕,天機一族銳氣不再,有人甚至害怕接任家主,成為短命鬼,故意放浪形骸逃脫責任的也不在少數。

三師兄義無反顧選了荊棘之路。

畢竟,不管如何推諉,總有人來擔這個擔子,不是嗎?那他就來做當中一人吧。

以我之熒熒火種,燃至荒野,為寒涼眾生開路。

不求流芳百世,但求問心無愧,這是他公良瞻的天下大道,亦是宿命。

“師弟心意,師兄知道了。”元懷貞瞳孔清淺無痕,“師兄儘力保全你大澤國與公良氏。隻是,你如此做法,就不怕招來家族責問?”

三師兄低頭一笑,輕聲咳嗽,溫柔得近乎慈悲。

“師兄無須擔心,不過是做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師弟又不是沒做過,扛得住。”

他來如清風,去如塵埃,在萬古的星辰麵前,渺小而不值當,何須計較生前幾兩虛名?

唯一遺憾的,便是他身居斷崖,命懸一線,不能痛痛快快告訴她——那日上元節她曾壞了的那隻佛塔燈,他從角落裡撿起來,還修好了,至今長明心中。

兵書曾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而他,公良瞻,不戰而敗,大概要做一個最懦弱的逃兵了。,,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 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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