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前女友(43)(1 / 2)

“咳——”

輕微的咳嗽聲引起場中眾人注意。

琳琅被韋淵挾持在胸前,戒刀吻在頸側。

瓷白的肌膚滲出絲絲縷縷的鮮血,蜿蜒落下,染紅衣襟,

對方箍得太緊,她難受地低咳起來。

為了今日的出家剃度,長公主斂了華裾鶴氅的絕世光華,一身素衣玉簪,腰如細細柳枝,輕脆易折。眼下她深陷桎梏,蒼白憔悴幾分,與頸上的血跡相襯,豔靡得驚人。

她眉眼泛著倦色,依舊擲地有聲,嗬斥他,“你瘋了不成,誰教你這以命換命的蠢法子?”

元懷貞一怔。

師娘甚少會發這麼大的火,往常她生氣,至多是眉梢唇角流露出三分痕跡。

她第一次把他罵到狗血淋頭,還是師傅逼著他發毒誓那日。

——元懷貞,我當初送你上山,讓你拜師學藝,你學的是什麼?毫無底線地妥協嗎?

——疼不疼?

——你彆唬我,這血味這麼濃,你的傷定是重了,快彆跪了,回去上藥。

他依稀記得,她指尖觸碰他頰上的掌印那一抹溫熱。

那熱,好似他幼時睡在花枝底下的潮熱,一團團一簇簇的甜蜜花香熏得他雙頰緋紅,做了個五彩斑斕的美夢,被悶得窒息也不肯醒來。

當她觸碰他,當她眼底出現他的身影。

一刹那,銀瓶乍破,心潮如海。

於是,日久天長,慈悲醫者練出了金針刺穴,也養出了玲瓏心事。

當奚驕不知廉恥爬上師傅的床帷,他頭一個念頭便是,他要帶師娘離開闌門,去一個山清水秀誰也找不到他們的地方,建一座茅屋,養一籠雞鴨。

他有一身醫術與好力氣,可以上山采集草藥去集市賣錢,或是到山腳開一家小醫館,他閒時再去掙點外快,總能供養得起長公主的綺羅珠履。

那時他沒想那麼遠,隻想著把師娘帶離傷心之地。

其餘的,什麼情啊愛啊,大師兄沒想過,也沒發覺。如果不是蓮房那一次旖旎到令人沉溺的意外,他怎會心存妄想,與她並肩同行?

她對他而言,像是一場夢境與現實交織的矛盾命運,入夢雕琢得多圓滿,現實就有多慘烈。

“琳琅。”

元懷貞輕聲喚她。

他向來是稱她為長公主。

對於一個純情靦腆的大夫來說,親昵呼喚姑娘的閨名等於要了自己的小命。

“我不是一個好師兄,我耽於情愛,辜負了小四與小五。我也不是一個好大夫,千金不治,活人不醫。但我,對你從來是一心一意,從骨到發,無一不是你。”

韋淵捏緊了戒刀。

元懷貞步步走近,直到離二人還有些距離,稍微站定,腰杆挺直,拔出了劍鞘裡的銀霜之劍,寒芒湛然,皎如月輝。

發絲飛揚,置在頸前。

“大師兄,你……”

不會是來真的吧?

秦棠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他見過無數陣仗,喜宴那次也讓他大開眼界,但他從未見過,竟會有人為了保全他人而自刎,比殉情還要來得壯烈。

元懷貞緩緩道,“今日,我以一身熱血,償你昔日之恩。稍後,我親自會去地府,向小四與小五賠罪。”

“噗嗤——”

猝不及防,鮮血四濺。

離得近的韋淵尚未躲開,眼皮濺了血,他下意識閉了閉眼。

頃刻,一股寒風襲來,男人當機立斷,往旁邊一滾。他腕口被震得發麻,脫了手,琳琅輾轉到另一個充斥著草藥氣味的懷抱中,臉頰熱得離奇,全是粘稠的鮮血。

“沒事吧?”

元懷貞清亮的聲音變得低啞,他方才計算著角度,借著割喉的舉動,飆出毒血,濺了對方的眼,奪得可趁之機。

隻是,他再如何注意分寸,脖子畢竟是人體脆弱又易傷的部位,他一把抓住纏在琳琅手上的發帶,一麵點了止血的穴位,快速裹住了流血的頸子。

與此同時,二師兄的動作絲毫不慢,當大師兄抱著琳琅退開,他替了他的位置,與師傅韋淵展開搏鬥。

“這是解藥,快吞下。”

元懷貞扯開小玉瓶,指尖撚著一枚紅色丸子,塞到她的嘴裡。師傅韋淵是闌門弟子心目中的高山深穀,超群絕倫的醫術是這個男人的冰山一角,真對上他,作為首席弟子的元懷貞也不敢說有絕對的把握。

何況他之前為了解長公主的春蠶蠱,一身內功儘付東流,師傅肯定是知道的,難保他不會以此做文章。元懷貞眉眼一斂,不顧有傷在身,提著一把劍就加入混戰。

門主大人跳到了佛像上,他俯瞰著兩個弟子,冷笑,“怎麼,如今你們為了一個女人,竟要欺師滅祖了?老大,老二是個叛徒,我就不說了,你是我醫家一脈的真傳,師傅不擇餘力培養你,你要刀劍相向報答你師傅?”

在眾多弟子中,唯有元懷貞繼承了韋淵的衣缽,他對這個大弟子付出諸多心血,不曾想,有朝一日,師傅二人竟會站到對立麵上。

元懷貞心神一顫,飄渺似雲的身法出現了破綻。

“啪——”

一條赤紅長鞭在他後背綻開,筋骨塌陷半寸。

“大師兄!”

秦棠伸手一撈,接住了紙鳶般栽倒的黑衣醫者。他循著長鞭,驚疑不定看向蓮花座上的一名少年,他雙目赤血,渾身釋放煞氣。對方收回長鞭,捧著一截鞭骨,小舌伸出,慢慢舔著鞭上的猩紅,用最天真的麵相詮釋著暴戾血腥。

“小六?”

小六置若罔聞,喉嚨咕咚吞咽,貪婪吸著長鞭縫隙裡的血,一絲也不肯放過,舔得乾乾淨淨後,毫無感情的眼睛鎖定了在場的三頭獵物,血腥味最重的大師兄是獵人的頭號目標。

“你對小六做了什麼?”

二師兄顫抖的語氣壓抑不住憤怒。

“隻是一個失敗的半成品。”韋淵歎息道。

世人眼裡,他是光風霽月的闌門門主,本人是天縱奇才,夫妻恩愛和順,兒子活潑,弟子聰慧,名聲權勢唾手可得。他覺得不夠,遠遠不夠。

韋淵沉迷醫術,對傳說中的返老還童之術很感興趣,他於是下了山,替慈悲盟的一位長老奪了盟主之位,扶為傀儡,替他試驗還童丹。

小六是一百名孩子中唯一存活下來的絕佳根骨。

為了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他讓傀儡盟主送他上山,親手觀察與打磨。

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人間的軟玉溫香過於纏綿,他與長公主成婚多年,心腸也被一點點磨得軟了,他偽裝得太久,自己仿佛成了真正的君子,漸漸沉迷,把還童丹的事情給擱置了。他生來完美順遂,和離之事是落在白紙上的汙點。

韋淵無法容忍事情不受自己控製。

明明當年一見鐘情的是她,死纏爛打的也是她,他將她放在心上,她卻拋開他,投入弟子懷抱。

不過沒關係,今日之後,他會將她的屍體,再度裝回自己的籠子。

他韋淵想要的圓滿命運,誰也不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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