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地為牢·天道(上)(2 / 2)

崔小郎君握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愣了愣,試圖掙脫,反被握得更緊。

“你,你乾什麼呀!”

男童直視前方,“想闖蕩江湖嗎?我可以帶你私奔。”

“……江湖?私奔?這什麼呀?”

男童偏過頭。

明明是幼小細嫩的軀殼,身量還不足成年男性的腰際,而語氣篤定令人信服。

“我們可以去一個熱鬨的、有花燈、有桃片糕的地方,就我和你,再沒有旁人。”

小姑娘遲疑一瞬。

“那我爹爹……”

“等你玩膩了江湖,我們再回來看他。崔家會照顧好他的。”他鬢角小發隨風飛揚,“怎麼,你不願意?還是繼續被欺負?”

小青梅冥思苦想,最終吐了口氣。

“好吧,我跟你走。”

兩隻小手握在一起。

簷鈴蕩蕩,車馬粼粼,日光拂開了薄霧,街道市井充斥著嬉笑怒罵。天命牽住他的小姑娘,走過酒肆、茶樓、當鋪、金銀坊、抱琴台,經過小販、遊客、富商、官紳、僧人、兒童,春風離了岸,微醺著過路人的耳目。

走。

快走。

“你走得太快了,我,我腳麻了。”

玉無雪抿唇看她,小姑娘怯怯低頭,“是真的,我沒出過遠門。”

“……嬌氣。”

“人家才不嬌氣呢。”

小姑娘眼巴巴盯著經過的糖葫蘆串。

不多會兒,她手上就多了一串。

“姓崔的,崔紅景——”小姑娘舔了兩口糖渣,“嗯,看在你對我好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之前的事了。”

男童伸出指頭,將她粘著唇的發絲勾回耳邊。

“我還能對你更好。”

她瞪圓了眼。

“還能更好?難道,難道是天天請我吃雲片糕和糖葫蘆?”

男童眉眼有了幾分瀲灩。

“對。”他略帶誘哄,“你隻喜歡我一個人,我就天天請你吃。”

小姑娘似懂非懂。

“拉鉤。”

“拉鉤!”

不遠處傳來一聲聲焦急的呼喚。

“……琳琅!你彆嚇爹爹!”

“小弟,小弟,你在哪兒?”

兩家人出來尋人了。

崔紅景冷眼看著那男人將他的小姑娘抱在懷裡,揉著她的發旋兒,如同珍寶失而複得。

懦弱,無能,還心軟。

所以,“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彆人。

這次,他絕不會放開。

“嘩啦——”

梧桐葉沙沙作響。

白衣少年手持長劍,如江河起浪,雷霆萬鈞,一身清輝湛然。

鄰家小女踩著矮梯,興致勃勃觀戰。

快了。

她年歲到了,該許嫁了。

玉無雪簪了一朵海棠花,以劍贈之。

“送我的?”

玉小娘子興奮揚眉。

“琳琅,嫁給我。”

她手指撚著花枝,笑得眉眼彎彎。

“好呀。”

大喜之日,新郎官牽著紅綢,引著新娘跨過門檻與火盆。

“恭喜啊,天作之合,早生貴子!”

“來來來,多喝一杯!”

崔紅景披掛著紅綢,臉龐俊美,被賓客們圍在中間。他聽見“自己”說,“姑爺不善飲酒,我替他喝。”

嗬。

他看向自己掌心紋路,淡得很看不清生死命數。

可那又如何?

他終歸贏了。

崔紅景撫平淩亂衣襟,踏入喜房。

他倒了兩杯酒,端著走近新娘。

蓋頭滑落肩膀。

今晚的她紅妝豔飾,曾經是他讓鎮上最有福氣的十全老人給裝扮的,他作為父親,看完了全程,知道眉如何畫才美,知道唇如何塗才豔。

“崔紅景——”

“叫夫君。”

她含羞帶怯,“夫君。”

他將酒杯遞到她眼前,“喝了這杯合巹酒,你我,便永結同心,生生世世,再不分離。”

兩人纏臂而飲。

“咣當——”

金樽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新郎的唇邊溢出暗紅的血。

而新娘則是笑意滿臉,“我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你自投羅網,玉無雪,你以為你變了副模樣,我就認不出你了麼?你碎我七十二根天魔骨,廢我根基,毀我道心,今日,我便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崔紅景倚著紅幔,麵如金紙,氣若遊絲。

他低低笑了。

笑聲荒涼又陰冷。

“假的,終究是做不得真的。”

“你不是她,不是……該死,萬物都該死!”

他怨戾叢生,天闕長劍應誓而出。

喜宴淪為人間煉獄,鮮血濺上了他的眼。

崔紅景麵無表情,他伸出雙指,輕輕抹開,劃開一道陰森血痕。

是冷的。

他持著滴血的劍,久久站在院子中間。

不知過了多久。

月光亙古不變,將肉身照成了屍骸。

直到一日,有人闖了進來。

“無雪——”

熟悉的嗓音。

他抬起了凝霜的睫毛。

那人一身紅裙,腰環血扇。

“一個幻境,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她跑上來,雙手捧起他的臉,倒吸一口氣,“你的眉心長了紅線……你入魔了?!”

入魔?

眾生天命入魔,可真是個笑話。

“天魔沙華。”

“……什麼?”

琳琅揚頸,目露迷惑。

入魔的天命擁著她的腰肢,像是秀骨清像的佛睜開了欲眸。

“今夜月光很好,我想看清楚……”

他舌尖廝磨著她耳後的朱砂痣。

“與我交歡之際,它是如何,一步步在你身上綻放的。”

你試過與魔墮落沉淪的滋味麼?

讓夫君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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