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展開了一件雪白的金紋鬥篷，披在琳琅的身上。
天池的神水是無法強行抹去的，隻得等它自然消失。
當路西法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琳琅故意腳一崴，跌進他的懷中。
他的身上彌漫著伊甸園的淡淡香氣。
“撒旦大人去給我摘花啦？”
琳琅揚起臉，黑眸蕩漾著動人的風情。
“……起來。”
他啞著嗓子。
美妙的曲線貼著造物者的胸膛，與她發梢濕潤的香味一起入侵他的領域。
路西法自認，他絕非偉大的寡欲者，反應比他想象中要強烈。
“您是在拒絕您新婚妻子的偉大求愛。”
琳琅譴責他。
“倘若您現在不吻我——”她閉上眼，“以後就不許碰我。”
路西法低頭凝視她。
對方像小孩一般，偷偷睜開縫隙，正好與他的目光撞個正著。蒼白的指尖穿過濕透的黑發，他按住她的後脖，交纏唇齒。
他很久沒再親吻她的唇了。
還記得那一個吻，血腥而冰冷，他的女王永彆在他的懷中。現在，她正閉著眼，睫毛漆黑如夜，在某一瞬間與那時重合。
“嘭——”
心臟深處傳來災難般的劇痛。
婚禮、新娘、鮮血、怪物、恐懼、獠牙、發帶、破碎的羽翼……恐懼清晰降臨。
路西法推開了她。
琳琅歪了下頭，嘴唇被咬得發紅。
“神的婚禮要齋戒的。”這位曾是地獄君王的造物主擺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不僅禁食，還要禁欲，請不要讓我破戒。”
琳琅撇了撇嘴。
“我怎麼不知道這製度？”
路西法挑眉，“需要我將戒律碑搬回來供你閱覽嗎？”
“……無趣的神。”
琳琅哼了一聲，拽住肩膀的鬥篷，不願理他。
路西法撫著胸口，眼神微暗。
當鐘聲響起，天國萬眾矚目的慶典開始了。
光明殿是新人的主場，深藍色的穹頂投射下斑斕星光，石刻花窗鑲嵌著翡翠、琉璃、水晶以及各類寶石，營造出深深淺淺的瑰麗光影。眾天使肅穆靜立，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命運。
大天使長米迦勒親手為琳琅披上了頭紗。
她偏過頭，瑪瑙耳墜垂落雪肩。
“謝謝你，米迦勒殿下。”
米迦勒沉聲道，“祝福您，莉莉絲殿下。”
他送上的新婚禮物是一瓶小雛菊，潔白，嫩黃，纖細的枝梗透著蓬勃的生命力。而雛菊的花語，是永遠的快樂，永遠的離彆，以及……永遠的暗戀。
琳琅聞了聞，笑著道，“我很喜歡，謝謝！”
她放下這一束被精心照料過的雛菊，從位置上起身，裙擺如蝶翅般層層晃動。
“我的父……到了嗎？”
新娘翹首以盼。
米迦勒看著她的背影，頭紗下微露出一段肩胛骨，纖細而精致，如同潔白脆弱的雛菊。
“父讓您稍等片刻，祂一定會來迎您。”
他深深俯首。
此時，在雲煙繚繞的天池——
金色鮮血混合著暗黑瘴氣，水波變得渾濁可怕。
路西法眯著血瞳，看著池水裡倒影出來的樣子。
他那曾被愛人稱讚過的嘴唇長出了尖銳的、可怖的獠牙，而漆黑的鱗片一片又一片地自血肉長出，逐漸覆蓋並包裹了他的麵目。
醜陋的，驚懼的，令人憎恨的。
怪物。
祂是個怪物。
詛咒如影隨形，並未因為祂成了“主”，就消退半分。
這是舊神對祂的永生懲罰？
路西法不因自己是怪物而恐懼，他恐懼的是，成了怪物的他，會不會再一次被妻子所“拋棄”？
他不想……她認不出他。
再也不想。
他希望自己在對方心目中，仍舊是那個天真美麗的丈夫，那個光輝英俊的大天使長。
路西法摩挲臉部的鱗片，細密的，邊緣極為鋒利。
“唰——”
他麵無表情撕扯下黑色鱗片，連皮帶肉，鮮血淋漓，疼痛劇烈燃燒。
一片又一片。
以自毀為代價，路西法親手埋葬了野獸與詛咒的秘密。
消滅證據，披上聖潔。
路西法抹去了臉上的血跡，穿戴神的聖袍，走進珠寶鑲嵌的殿堂。
天使垂首，光明臣服。
新娘就在儘頭。
她在等著他。
彆怕，我的新娘，我已磨平了尖銳的獠牙，更藏好了野獸般的靈魂。
我將我的心臟漆得鮮紅可愛，它正想著如何討你歡心。
我並不可怕。
路西法垂下紅眸，吻過新娘的指尖。
“我的女王，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