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衡重重地合上書頁,胡亂地將其扔回書架,煩躁地扯散了自己原本一絲不苟的衣襟。
雙手撐著書架,趙元衡俊眉擰得很緊,思慮再三後他再次提起一口氣,又是一氣亂翻。
除了像《山海經》、《搜神記》之類家喻戶曉的之外,還有很多不知名卷宗,堆在角落裡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趙元衡屏住呼吸,強忍住那滿天飛的塵埃在那堆書籍裡一本一本地翻過去。
從前先帝有個不為人知的小愛好,他極為癡迷那些講述靈異神怪的雜談奇事,從他還是寧王世子時起到駕崩,期間收集了無數這類誌怪雜談,而趙元衡對此興趣並不大,後來這些書籍便被一直堆在藏書閣的角落裡。
角落裡的這堆雜七雜八,有紙書有竹簡,趙元衡一卷一卷地翻閱過去,最後注意力被一卷有些破舊的不起眼羊皮紙卷頁吸引了注意力……
這卷羊皮紙是嘉和帝時期流傳下來的,並無記載具體的撰書人,字跡也已經有些模糊,趙元衡仔細辨認,一行一行地看下去,“……東境之地有鮫人,人身魚尾,不論男女皆是貌美,不老不死,其血淚可泣珠,織鮫綃覆麵而使人亦能潛行於海,長居與深海,鮫尾猶如魚尾,其鱗色彩絢、質地爛輕薄,卻堅硬如甲刀槍不入……”
看到這裡,趙元衡的神色就開始變得莫測,他忽然記起曾經和藍淺淺在東境荒野沙灘的那股山洞裡,藍淺淺搶走了他從小貼身那枚虎形羊脂白玉吊墜,又將一片色彩微藍卻能在陽光下閃爍絢爛光彩的奇怪亮片硬塞給了他,美其名曰交換定情信物。
他問她那是什麼,記得當時藍淺淺語焉不詳,隻說這也是她貼身的東西,平日裡貼身珍藏。
現如今,他的那枚白玉吊墜被分成四塊正掛在四個孩子的脖子上,而那枚他半個手掌大小的亮片……剛開始藍淺淺搶走玉佩又硬塞給他這亮片作為交換的時候趙元衡其實心中並不樂意,後來和藍淺淺分開,他鬼使神差地就將那亮片帶回了京,而後一直便收在太極宮裡。
趙元衡拿著那個羊皮紙卷怔怔地蹲在那裡,腳已經麻了,他卻仿佛不曾感受到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隻感覺心間微微顫抖了一下。
忽然他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外奔去。
一路急行回太極宮,趙元衡沒去管身後追得氣喘籲籲、大呼小叫的劉順和跟隨的眾宮人們,回到太極宮便徑直如了寢殿,而後在一個博古架上一陣翻,最後從右側最底下的一個暗格裡拿出了一個雕花酸梨枝小錦盒。
打開錦盒,裡頭赫然躺著一片微藍的小亮片,和他半個手掌差不多大小,趙元衡小心翼翼地將其拿出來,觸手微涼,是他從為知曉過的材質。
過走到窗前,一打開窗,在正午的烈日下,小亮片瞬間閃現出五彩絢麗的之色,和他夢中見到過的藍淺淺魚尾上的鱗片幾乎重合了,隻不過夢中因為光線太暗,所以鱗片的五彩之光並沒有現在這麼絢爛……
趙元衡伸手輕輕撥了撥,輕薄的一片,再用點力去撕扯也是撕不開,他猶豫片刻後,拿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將亮片放在桌上,在最邊角的地方輕輕劃了一道……亮片上連匕首的劃痕都沒有留下!
再加重力氣劃一刀,照樣沒有任何痕跡,再使勁兒劃下去,依舊是不留半點刀痕!
要知道,這把匕首可是不可多得的寶器,吹發可斷,如今卻他使出了渾身的力竟是難在這小亮片上刻下一點劃痕!
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漸漸成形……
趙元衡吐出一口濁氣,高聲喊道:“劉順,給朕備馬,朕要出宮一趟!”
***
趙元衡哐當一腳急急踹開小院們的時候,無崖子正坐在院子天井裡的陰涼處,愜意地躺在竹榻上,打著扇,吃著井水冰鎮後的寒瓜,嘴裡哼著不知名小調,正在醉生夢死。
結果被這踹門的巨響狠狠一驚,嚇得從竹榻上滾了下來,無崖子捂著屁股齜牙咧嘴地看著來人。
本來破口的臟活都已經到嘴邊了,結果一見來人竟是將他拘在這小院子裡許久未見的皇帝陛下,當即就將臟話都吞咽了回去,臉色有些幽怨,“陛下,貧道有心疾,不經嚇的,嚇壞了貧道可就沒人提陛下分擔常人難以分擔之憂了!”
趙元衡根本沒空理這個不正經家夥插科打諢,他伸手一把拽住無崖子的衣襟,使出蠻力將他一路拽回了屋,而後用腳用力將門踢上。
屋子裡便隻剩下趙元衡和無崖子兩人,無崖子眨眨眼努力調動臉部表情,做出一個惶恐的表情,“陛下……陛下饒命啊!”
趙元衡根本不理會,他拿出那片小亮片遞到無崖子跟前,“要瘋等朕走後你再瘋,現在……趕緊給朕看看,這是何物,你可認得?”
無崖子表情一收,看著遞到他跟前的物什,下意識伸手接過,最開始還是漫不經心的,而後雙眼越瞪越大,“咦?陛下……陛下這……您是從何處得的此物?”
趙元衡見無崖子這幅表情,心中一緊,聲音緊繃,“怎麼?此物有何問題?這是從前有人贈送給朕的。”
無崖子將小亮片放在手中反複把玩了很久,樣子很是新奇,甚至還想張嘴去咬,被眼疾手快的趙元衡一把奪了回來。
趙元衡異常焦躁,耐心告罄,“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是何物,不知道朕就走了再去找人!”
“唉唉唉……陛下且慢,彆走啊!”
無崖子趕緊開口阻攔,“貧道隻是覺得太過驚奇罷了,陛下,這可是一片鮫鱗啊!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就是傳說中人身魚尾淚能泣珠的鮫人啊鮫人!是誰贈送於您的啊?能送這玩意兒給您,是得有多麼了不起啊,您該不會是直接認識了條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