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黑暗的山洞裡, 一眼望不到頭, 遠遠傳來一個尖利陰翳帶著連續不斷桀桀怪笑的女聲, 還有兩個孩子哭鬨的聲音,混雜成一團在幽深的山洞裡蕩著陣陣回音。
藍淺淺呼吸急促, 心頭冒火, 緊了緊手中的水劍,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前走著, 雖是心中暴躁急切, 但在不清楚對方一點底細的情況下她卻是不敢有任何大意。
慢慢地, 終於走到了山洞的儘頭,前角儘頭的拐彎處隱隱有跳躍閃動的火光,兩個孩子哭聲更加清晰地傳入藍淺淺的耳中,她握著水劍驀地轉身繞道拐彎處的正麵, 那裡的情形便立刻看得清楚。
她第一眼見到的便是石壁邊上一堆正在熊熊燃、燒劈啪作響的火堆, 而藍小蝦和藍小貝正各自被兩根粗麻繩拴住了腳從山洞頂部倒吊著掛在半空中, 與那熊熊燃燒的火堆隻有幾寸的距離, 火苗張牙舞爪地向上跳躍著,兩個孩子倒垂下來的頭發已經被火燎了去了一大截。
兩個孩子正掛在半空中不停地掙紮,因著被倒掛血氣逆行,滿臉痛苦地脹紅,藍小貝已經哭得撕心裂肺, 嗓子都啞了, 藍小蝦額頭有大顆的汗珠滾落, 死死忍住眼淚, 兩隻小肥手顫抖著正在撚決結印,紊亂的靈力一陣強一陣弱地胡亂朝外施展法術,嘴唇有些蒼白,嘴角還隱隱有血跡。
見到這一幕,藍淺淺呼吸開始急促,眼眸驟然洶湧翻滾起一片幽深如海的深藍。
“哈哈哈……水族的小公主哈哈哈……你終於來了,恭候……哈哈哈恭候多時了哈哈哈哈……倒是……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上一些哈哈哈……”
就在這時從角落裡的陰暗處走出來一個黑影,等它走到了明亮處,藍淺淺這才看清楚黑影是依稀女子打扮,樣子卻有點像怪物,因為它的臉上、脖子上、手上……凡是露在外麵的皮膚皆蓋著一層凹凸不平的黑綠色蛇鱗,身段倒是婀娜。
和人類一般,倒也是有鼻子有臉,而一張嘴卻是似嘶吐出血紅的蛇信子,瞳孔也是呈豎瞳狀,它的嘴咧出一個笑得僵硬的弧度,“哈哈哈……小公主來的倒是早哈哈哈……不若再等等……哈哈哈再等等……今日月圓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幽冥圓夜,哈哈哈哈……更難得的是我還捉到了兩個鮫人族、龍族、人界紫薇帝王血脈混合的兩隻……哈哈哈哈兩隻小雜種,等一會兒圓月升至中天,哈哈我便剝了這兩個小雜種的魂魄吞下……可增加千年修為……哈哈哈哈讓小公主你親眼看著你自己的骨肉淒慘死去哈哈哈然後在讓小公主你下去陪你的兩個小雜種……哈哈哈以慰藉……哈哈慰藉被我那你害死的夫君……哈哈哈……”
此時藍淺淺眸中的深藍已經洶湧翻滾成湛藍色,她雙眼微眯起來,她的這番模樣神情,若是藍深深和流光他們在場那一眼便明白,這是藍淺淺真正意義上的生氣暴怒了……
藍淺淺長這麼大,一直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性子,真正動怒的次數屈指可數,到現在為止也統共隻有三次。
第一次是她兩百歲左右的時候和藍深深一道偷溜出去玩,結果碰到了一隻修煉邪術的海妖,對方凶殘貪婪,竟想吃了姐妹倆以增加功力,藍深深為了護住她再與海妖搏鬥時被打成重傷,幾乎是已經奄奄一息,這時候藍淺淺突然暴怒,不知怎的便爆發出了一股可怕的力量,直接將那海妖絞成了肉泥,而她那時太小根本不懂得控製力量,過後差點爆體而亡,一度生命垂危。
而之前在的時候,洛川趙元衡被癩皮巨蛇捉住差點被活活吞噬了魂魄的時候是她第二次的動怒。
如今,便是第三次……
藍淺淺暫時沒顧得上理這妖怪,她翻手將水劍一轉用力甩了出去,水劍帶著淩厲的鋒芒朝前射去。
那女妖以為水劍是朝著它來的,自藍淺進來的時候它便一直在暗中方防備著,它也知道自己丈夫是怎麼死的,故此雖嘴上說得狂妄輕鬆,但其實暗中是一瞬都不敢鬆懈,所以當即麵色一冷,後退幾步擺出了接招的姿勢。
可誰知那水劍在空中旋轉幾圈後轉了個大彎,朝著兩個被懸吊的孩子而去,水劍鋒利無比,隻輕輕一擦便隔斷了足有兩個孩子小臂粗的麻繩。
麻繩斷掉的一瞬間,兩個孩子一下子便大頭朝下驟然往下墜,卻被兩團水霧輕輕接住,很快就將兩個小家夥送到了藍淺淺身後。
“阿娘……”
兩個孩子都是真的嚇壞了,綴著淚珠艱難地爬起身便撲過去,各自一邊,一把緊緊摟住了藍淺淺的兩條大腿,渾身都在發抖。
藍小蝦被放了下來,也就不再執著地施展笑笑術了,隻顧抱著藍淺淺的大腿驚恐地流眼淚,因此那蛇妖的狂笑也就此止住了。
藍淺淺眸中的藍色又濃重了幾分,但她呼吸倒開始漸漸平穩了下來,甚至還聲音平靜無波地問對麵的妖怪,“你是洛川那條賴皮蛇的伴侶?”
一說到這個,雌蛇妖周身的邪靈死氣又暴漲了幾分,豎瞳血色濃重,咬牙切齒道:“沒錯!我夫君熬了三千年終於快要熬出頭,眼看著就可以飛升化蛟龍,都被你這個該死的賤貨毀了!你們居然連屍首都不給我留下就把他燉成了蛇羹!今日我要讓你血債,讓你也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
在那癩皮巨蛇潛在洛川之河裡興風作浪吞噬魂魄以抗雷劫的時候,這雌蛇妖其實就在洛川附近的山頭躲藏著等待丈夫飛升成龍,因為天雷將至,所以它也一直沒乾靠洛川太近,隻遠遠地等著消息。
可等來的卻是被人攪了它們辛辛苦苦籌謀等待了千年的局,丈夫不但不能順利渡劫,還因為眼前這個賤女人的緣故而慘死在天雷之下,魂飛魄散。
而它等雷劫平靜下來又躲過了黃河河伯派出去的水兵巡查後,卻是連丈夫屍首的渣渣都沒見著,後來才發現是被眼前的這個賤人挖了內丹、扣了蛇膽還割了蛇肉燉了蛇羹……
一想起來它就氣得蛇膽都在疼!
所以它一直暗中跟隨著這夥該死的家夥一起來到了京城,一直都在試圖找機會報仇,但眼前的這個水族公主當初驟然爆發出龍族海神血脈的強大神力,它不敢貿貿然行動,至於那個凡人皇帝,是天道所選定的人界帝王,身負紫薇之氣,而那皇宮在建造之初便有高人擺下了陣法禁製,與皇帝的紫氣所相呼應,像她這般的邪靈妖魔根本無法踏入宮門一步。
它在宮外轉悠觀察了好多天,最終瞄準了一個負責出宮倒夜香的太監,冒著巨大的風險將一般神魂附在那太監身上這才得以入宮,卻也無法久呆。
她本想去找那皇帝,殺了他讓這個水族來的賤貨也嘗嘗失去伴侶的滋味,卻沒想到因為皇帝身上的紫薇之氣和宮中的陣法禁製所相互作用,它甚至都無法靠近皇帝所住的宮殿。
就在它恨得咬牙切齒打算失望而歸的時候,讓它發現了意外之喜,那水族的賤貨居然和這凡人帝王生了四個混血的小雜種,因著血脈混合,他們個個神魂渾厚滋潤,而算算日子第二天便是幽冥圓月,如果在那時吞噬這四個小雜種的魂魄,她至少可以提升四千年的修為。
一個新的計劃在它腦中形成,有於是它趁著四個小雜種落單午睡身邊無人的時候,冒著半副魂魄震裂的風險施法將四個小雜種悄悄挪到了整個皇宮陰氣最重的一個偏僻角落裡,正準備脫身將人帶出宮去,卻不料其中兩個在這時居然破了它的法術突然醒了過來。
出乎它意料的,那兩個雜種,靈力比眼前它抓回來的這兩個要高出許多,其中一個甚至還與它當時的那半副神魂打成了平手,兩個小雜種聯手,它竟也沒能多占半分便宜,而前來尋找四個小雜種的宮人也是越來越往這邊走近,雌蛇妖氣極了,當即使出半副神魂所有的力量,以自己受重傷的代價將那兩個小雜種打成重傷。
那兩個小雜種昏迷過去後,時間緊急,它在那被附身的太監身上給藍淺淺留下了一絲用來尋找它蹤跡的死氣後,帶著另外兩個倉皇逃竄而去。
回到它在京郊暫居的洞穴後,它便開始籌謀布置,以兩個雜種為誘餌,等待水族公主的落入圈套。
果然,這個該死的賤人真的來了,來得比她預料的還要快,可恨它之前分出的半副魂魄被那兩個小雜種傷了,它現在隻能親自裝出氣勢,便隻等幽冥圓月升起……
而藍淺淺可沒這雌蛇妖這般複雜的心思,在來之前她便想深海傳了水信,也是抱著最壞與這邪祟同歸於儘的心而來,而此刻感受著緊緊靠在自己腿邊瑟瑟發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兩個孩子,藍淺淺心中便是一陣狂風暴雨的翻騰。
她懶得跟這礙眼的蛇妖多費口舌,用水靈霧氣層層纏住兩個孩子想先將他們帶出洞去,一邊突然暴漲靈力起靈力,催動水劍朝那雌蛇妖砍去。
蛇妖早防著藍淺淺動手,急速後退,險險避開了這攻勢凜利的一劍,眼看著那兩個孩子就要被送出洞去,它怎能就此甘心,當即張嘴吐出殷紅的蛇信嘶叫一聲朝藍淺淺撲上去,而它周身邪靈黑氣也跟著暴增,朝著兩個孩子直衝而去,攔住了去路,和藍淺淺瑩白色的水霧糾纏成一團。
而中間被拉扯的兩個孩子顛簸翻騰,那黑氣似想撕扯兩個孩子的血肉,野蠻地進攻,兩個孩子疼得又開始撕心裂肺地哭喊,掙紮間胡亂地使著自己微薄的靈力徒勞地想要反抗。
藍淺淺和雌蛇妖戰成一團,眼角餘光瞥見兩個孩子的情況,她湛藍的雙眸泛起了縷縷紅血絲,不再戀戰,狠狠咬一下自己的舌尖,嘗到了血腥味,而後蓄起全身所有的靈力,額頭青筋暴起,周身水氣翻湧,幻化成根根利箭朝著雌蛇妖而去。
雌蛇妖大驚,慌亂狼狽地躲避,卻還是被幾支水箭傷到了,痛苦地嘶叫一聲,倒在地上滾了幾圈,一時間也無法起身。
藍淺淺自己也嘔出一口血來,但她沒空去在意這些,趁這個空檔,不再戀戰,拔腿往兩個孩子方向跑去,揮開那糾纏的黑氣,抱起兩個小家夥就往洞口衝去。
而身後那雌蛇妖,眼見她們就要逃離,再算算時辰幽冥圓月馬上就要到了,這讓它如何甘心!
豎瞳瞬間變成血紅色,蛇妖張開嘴,將嘴角詭異地咧到了耳根,吐出絲絲蛇信,發出一聲長長的尖利刺耳的怪叫聲。
而後,正準備出山洞的藍淺淺四周的忽然就轟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藍淺淺猝不及防被攔住了去路,兩個孩子在大火燃起的一瞬間便一聲尖叫撲進了藍淺淺的懷裡。
方才那一擊消耗了藍淺淺幾乎所有的靈力,她死死硬撐著結出兩團水氣才勉強將兩個孩子護在裡麵,而後咬牙想硬衝出去,卻在接觸到那紅黃中帶著詭異幽藍的火焰時,皮膚一陣灼烈的劇痛……太痛了!這劇痛自她肌膚朝骨頭裡快速滲透進去,到達四肢百骸,直至蔓延至她的魂魄深處。
藍淺淺一聲痛苦的慘叫,又脫力退回了火焰的包圍圈中心,她艱難地爬起身抱緊兩個孩子,而試圖逼出體內水靈換成水流滅火卻發現傾盆之水潑下,火焰不但不滅還又竄高了幾分。
藍淺淺咬緊牙關想要再衝一次,卻被忽然高漲的火焰再一次逼了回去,那接觸到火焰的雙臂上,原本白嫩的肌膚已經變得焦黑。
如此兩三次,藍淺淺再也沒了力氣,軟軟地跌倒在火焰圈的中心,下意識將兩個已經哭啞了嗓子的孩子護在身/下,整個人跪倒在地疼得渾身痙攣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