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11(1 / 2)

刑部迎來了兩位新人, 狀元榜眼加上本就在刑部的探花,刑部上下官員大部分都在刑部有些年頭了,驟然進來三位青年才俊,刑部可謂前所未有的生機蓬勃, 於是刑部侍郎做東在刑部內設宴歡迎二人, 眾人飲酒歡聚一堂好不熱鬨。

翌日, 酒性未散, 留有餘韻,刑部主事宿醉未醒地輕拍了拍翻閱卷宗的高大身影, 笑道:“韓郎中今日起的早啊……咳咳, ”刑部主事揮了下手, 眯著眼道:“您這是翻什麼呢?”

泛黃的卷宗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三個字——鄒明堂。

主事醉意頓時消的一乾二淨, 拍在肩頭的手微一用力,聲音都變調了,“韓大人!”

韓逢抽出厚厚的卷宗,輕拍了拍上麵落下的塵灰,淡淡道:“隨便瞧瞧。”

鄒明堂, 曾經的刑部尚書,以八項罪名被判午門斬首。

當時任主斬官的正是現在的嚴太師,鄒明堂死後眼珠暴突眼皮無法合下,有人借此為鄒明堂鳴冤,言鄒明堂死不瞑目, 嚴甫昭聽聞後一笑置之, 命人挖了鄒明堂的眼珠, 用針線將鄒明堂的眼皮上下重新縫合。

“這不就瞑目了。”嚴甫昭談笑風生, 看著人縫合鄒明堂頭上的眼皮,將在場的人都嚇得噤若寒蟬。

卷宗上寥寥數筆, 未見血腥之處,主事道:“韓大人,這種案子多晦氣,還是彆瞧了。”

韓逢合上卷宗,鳳眼斜睨,“那有什麼案子是吉利的?”

主事一時語塞。

“韓大人。”

門外傳來清朗之聲,主事與韓逢一同回眸,林奇身著朱色長袍,麵色微紅,看上去神采奕奕,對主事微一拱手,笑著望向韓逢,“韓兄,今日很早啊。”

“子非來得也不算晚。”韓逢語氣柔和道。

主事對韓逢這態度的轉變瞠目結舌,與林奇打了個招呼,灰溜溜地離開了,得,這兩位郎君是關係好的,他還是躲遠些。

林奇看了一眼韓逢手上的卷宗,看到鄒明堂三個字心中一凜。

這麼快。

韓逢的權利鬥爭之路上離不開鄒明堂這個人,林奇的死同樣也離不開這個名字。

前世林奇作為襯托韓逢的工具人前期升的要比韓逢快,林奇入戶部三年升任戶部侍郎,之後林奇在戶部接觸到核心權利之後,發覺戶部貪腐嚴重,憤而上告,從此開啟了他作死的不歸路。

“子非對此案也有耳聞?”韓逢輕聲道。

林奇輕吸了口氣,“本朝的官員中有誰能不知道‘死而瞑目’這件事呢?”

嚴太師的嚴酷震懾著整個朝堂,他身後所站著的正是權傾後宮的王太後。

刑部與戶部差的實在很遠,戶部裡的苦是一張張文書壓下來的苦,刑部的苦是一道道血痕打出來的苦。

“冤枉——我是冤枉的——”

揮鞭行刑慘叫呻-吟之聲不絕於耳,鞋底邁過石階都能感覺到粘膩厚重的血正如一雙雙不甘的手拖住來人的腳步。

昏暗的牢獄兩側點了燭火,隱約跳動,落在林奇清秀的麵上猶如鬼火。

林奇的麵色堪稱冷漠,慣常總是柔和帶笑的神情收斂起來之後,餘下的唯有冷傲棱角,死生踏遍,不動聲色,刺鼻的血腥味與淒慘的哭嚎聲未能讓他玉雕般的麵容上出現任何動搖。

韓逢走在他身側,一直用餘光留意著他,如果林奇麵上有不適神色或是惶恐不安,他便會即時地送上他的安慰與鼓勵。

然林奇沒有,他閒庭信步地在刑部大牢走過,毫無懼色。

林奇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他從未知曉的?

韓逢兀自在腥臭的刑部大牢裡再次陷入對林奇的迷戀之中,腳步輕快得像去踏青。

林奇表麵鎮定,內心也很鎮定。

嗬,他以前看蟲室的時候比這惡心恐怖多了。

要說極惡之徒,一個陰間的李涵就讓他徹底開眼界了,這種畢竟還是陽間的罪犯,講道理,不慌。

林奇的腳步站定,目光投向牢獄中的一個佝僂身影。

看樣子是用過重刑了,人仰麵躺在地上,囚服上血跡斑斑,胸口往下凹陷了一大截,瘦得已全脫了相。

韓逢看了林奇一眼,林奇微一點頭,韓逢對身後的獄卒道:“提出來。”

葛平府協鎮高克貪汙軍餉八十三萬兩,入刑部歸案受刑七日,不肯服罪,第八日,血書狀告總兵張風喜貪汙軍餉,誣陷下屬,吐血而亡。

刑部新任員外郎林奇主事,郎中韓逢隨事,一齊暗中往葛平府調查此案,三月後歸,人證物證俱在,張風喜服罪,收押入獄,震驚朝野。

殿內,熏香嫋嫋,王太後身著華服,一手撚著細簪鬥籠裡的雀鳥,懶懶道:“這鳥,顏色很奇特,挺鮮亮的。”

“萬裡挑一,太後喜歡便好。”嚴甫昭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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