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於江湖(2 / 2)

“你真的誤會了,”嚴甫昭放柔了語氣,揮手示意保安散開,“是我嚇到你了嗎?”

王玄真還是拔腿就跑,他不吃硬,也不吃軟,像他姐姐說的,他容易被騙,最好的就是躲。

回去之後,王玄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王屏心,他怕王屏心為他擔心,心裡又很忐忑嚴甫昭會沒完。

不過幸好嚴甫昭不但沒有沒完,而且再也沒出現在王玄真的身邊了。

王玄真偷偷去搜索查詢了一下,知道嚴甫昭有生意上的棘手事情,正在遭遇不小的麻煩,也就鬆了口氣。

這是他平凡生活的短暫插曲,之後一年風平浪靜,姐弟倆一起升職加薪,生活過得平淡又充實,領導又推薦他去國外參加一個時裝發布會,很多新媒體都到場了,王玄真淹沒在其中,很不起眼,也很自得其樂。

一場秀結束,采訪流程走完,其餘人都趕著去合影、參加party,王玄真沒有去,他去廣場喂鴿子。

常看到喂鴿子的經典圖片,王玄真也很向往,結果喂得很狼狽,廣場上的鴿子一點不怕人,呼啦啦地在王玄真身上要安家下蛋,王玄真拿著一袋麵包屑緊擰著口子都不敢放,生怕鴿子上來啄他。

正叫苦不迭時,那些鴿子忽然嘩啦啦地往他身後飛了,王玄真吐出一口氣,回頭看到鴿群中的人時又呆住了。

他依舊是穿得很普通,國外街頭爛大街的卡其色風衣,頭發被晚風吹得有點亂,安靜得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王玄真。

王玄真想:應該不是騙子,騙子不會布這麼久的局,騙子不會總是不出現,然後突然出現。

王玄真鼓起了勇氣過去,鴿子們正在地麵進食,沒空搭理無聊的人類。

王玄真比他矮了不少,略微抬頭,“是巧合嗎?”

“是。”

對方的聲音有種一錘定音的魔力,王玄真一瞬間就相信了他,微微露出笑容,“你來工作嗎?”

“出差。”

“我也是,”王玄真手插在口袋裡,他鄉遇故知還是讓他有一點高興的,“你還沒說,我們到底怎麼認識的。”

時間過去了又一年,王玄真依舊對這個問題耿耿於懷。

對方這次沒有說出什麼上輩子之類的話,“隔壁學校,偶然看到。”

這聽上去也不太真實,王玄真心想他這樣的人有什麼可關注的呢,他沒有刨根問底,在鴿子漫天的廣場,他展了一下外套又合攏,覺得好像沒話可多說了,“那……再見?”

“再見。”對方沒有糾纏的態度讓王玄真一開始有點吊起來的心徹底放了下來,走出不遠後,王玄真駐足回頭,高大的身軀還站在鴿子中央,好像馬上就能上雜誌封麵,王玄真用審慎的態度觀察了一下,心想他該不會是模特吧?腦海裡掠過幾個名模特的名字,又想——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想不起來。

王玄真不是記性很差的人,這時候也真想不起來,也不去想了,從口袋裡掏出手胡亂地揮了揮,趕緊扭頭逃離了鴿子廣場。

翌年,有人追求王屏心,對方是個自動化機械師,比王屏心小五歲,人長得也不錯,對王屏心一見鐘情,下了死功夫追王屏心。

王屏心一直都沒答應,王玄真覺得很奇怪,他看得出王屏心也是動了心的,他對王屏心道:“姐,你為什麼不接受他啊?”

王屏心對他笑了笑,揉了下他的短發,“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王玄真不讚同,“都說年齡不是障礙,你三十,他二十五,很般配啊。”

“般配什麼,”王屏心戳了下他的額頭,“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王玄真揉了下自己的額頭,“我沒異性緣啊。”

王屏心手撐著下巴,裝作不在意道:“那是有同性緣了?”

王玄真想說都沒有,腦海裡忽然晃過兩張英俊臉孔,驟覺心虛,不說話了。

“沒關係啦,”王屏心轉頭微笑道,“姐姐很開明的,真真你隻要開心就好。”

王玄真道:“明明在說你的事。”

“我的事我已經說完了,我不喜歡比我小的啊。”

“姐姐,你真的太迂腐了。”

“這叫原則。”

“封建,你等著後悔吧。”

王屏心望著王玄真逐漸囂張的臉孔,麵上微微笑著,心中靜默道:玄真,我不配幸福。

又過一年,王玄真在街上再次碰到了‘騙子’,他記不起對方的名字,所以就這樣魯莽地稱呼他。

是夏天,王玄真出外景,熱得要命,汗流浹背地叼著一根冰棍,拉著T恤領口扇風趕路,與對方在大街上迎麵走過,擦肩而過時,對方停住了腳步,遞給王玄真一塊乾淨的手帕,王玄真這才意識到他們又見麵了,他短促地‘啊’了一聲,對兩人的見麵表示驚詫。

“擦汗。”

雪白的手帕看上去很精致名貴,王玄真不敢要,“謝謝,不用了。”他很粗魯地用手背抹了一下汗,道:“你不當司機了?”

“不當了。”

王玄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說實話很難從外表判斷這個人,無論他穿得多普通,看上去都是一身貴氣,“那挺好,工作順利啊。”

“謝謝,”對方再次把手帕遞到王玄真麵前,“擦汗吧。”語氣中竟然帶了點懇求的意味。

王玄真很莫名其妙地接過手帕,在臉上仔細地擦了一下汗,對方道:“不用還了。”然後就轉身消失於人海中。

之後,王玄真幾乎每年都會偶遇一次對方,在各種各樣的意外場合,相見寒暄,然後道彆,之後再次相遇。

每一次,他們可能都說不上兩三句話。

逐漸的,王玄真慢慢覺得他好像沒有再有那種慌張的感覺了。

見到就是見到了,就像見到了一個多年不見想不起來的同學一樣,禮貌客套地說上兩句,其實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難。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王玄真發覺他好像很長時間沒有見到那個人了,那個被他代號為‘騙子’的人,他對自己的丈夫說起了曾經出現過這麼一個奇怪的人。

他的丈夫,也是他多年的工作夥伴,很吃味道:“他是不是暗戀你?”

王玄真大吃一驚,“怎麼可能,他很帥的。”

丈夫大為不滿,“長得帥就不能暗戀你嗎?”

王玄真道:“當然!”

丈夫咬牙切齒,他好歹也是媒體圈子裡‘豔壓群芳’的一枝名草,奈何他的另一半好像總是缺了根神經似的不以為意,初次見麵時就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

王玄真道:“像你們這種帥哥,喜歡就出手了,用得著暗戀嗎?更何況我又那麼普通。”

丈夫略微平複心情,幸好他的另一半還尚存審美,他低頭親了一下王玄真的臉,“你不普通,你是獨一無二的。”

“這我認可,我是獨一無二的普通嘛。”

“王玄真,你能不能對我的眼光有點信心?”

“說實話,我一度很懷疑你的專業審美。”

“……今天晚上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