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回到了五條家。
車輛行駛到幽遠的深林裡,沿著被專人精心打掃的道路、蜿蜒爬行。
沿途,林葉密布,隔絕了暖融融的驕陽。
都市的喧囂。爆米花的香甜。
卡通的音樂。焰火的絢爛光彩。
老師無可奈何又略帶些縱容的輕笑。
一瞬間,都久遠的、仿佛已經是數十年以前的事了。
五條悟被仆從簇擁著,要去換回自己古色古香的和服。
倒是那隻被嫌棄到不行的、醜呼呼“像咒靈一樣”的玩偶,仍在男孩胳膊下夾著。
他在走廊上,忍不住回過頭。
隔著人群。隔著距離。隔著時間。
(………………)
(老師。)
隨即,五條悟也默然垂下眼睛。
太宰正往另一個方向走。
他平靜地向前邁步。一路上,旁側經過的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停下腳步、向男人低下頭顱以示尊敬。
太宰對這樣熟悉的場景視若無睹。
他很快來到了五條家長老們的所在地。
明明時代正在往前飛馳,卻依舊固守著古老的名譽不願改變。
說得就是這種人吧。
一切場景,都宛如舊日重現。
還是那些屏風、那些晦暗的影子、那些自持鄭重的上了年紀的聲音。
唯獨有所變化的,大概是從那些影子間投過來、自以為不明顯的——
忌憚的。警惕的。
排斥的。懷有殺意的。
——眼神。
(哎呀哎呀)
(這樣的眼神也是)
(看過不知道多少次)
(早就熟悉到嘔吐了呢)
(不過,終於沒有那種貪婪的視線了)
(就算是皮膚皺巴巴的老癩皮狗)
(也終於明白了)
(伸出不討喜的爪子會被連骨頭一起剁掉——)
(這個道理嘛)
一手統領著無比龐大的暴力組織、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輕輕笑了一聲。
明明是仔細想來還過於年輕的年齡,這個蒼白的男人,卻以冰冷的視線掃視了全場。
在那個視線裡、並沒有溫度。
唯獨鋒銳如光電,直直看透到人的心底。
“諸位。晨安。”
太宰治若無其事地說。
“哎呀,看到各位如此健康有活力,真是令人放下心來。怎麼樣?催促許多遍都要把我和悟君喚回,必然是有什麼非解決不可的事件吧?”太宰露出淺淡的假笑。
“不如說來聽聽?是最近的胃口又變大了嗎?是剛剛納入囊中的家族不聽指揮嗎?還是說,‘禦三家’的另外兩家、與你們徹底撕破了臉呢?”
——在那個冷酷的目光下,一切都無法逃脫。
被那樣的目光剮過,仿佛鋼刀割破了臉皮一樣。
哪怕是自詡年高德劭的長老們,都宛如切身感受到那般痛楚似的、不禁咬住了牙根。
(可惡)
(混賬)
(傲慢的小鬼!!!)
類似這樣的想法,不受控製地蹭蹭冒出來。
與此同時,還誕生了——
(居然又一次被說中了)
(這個男人是惡魔嗎)
(果然不能再…………)
如此這般,同五條家權勢同一時間膨/脹起來的、對於“太宰治”此人的忌憚。
如果還能夠改變,不知五條家的長老們是否還有膽量、有勇氣利用這個男人。
又一次、
又一次。
試圖利用太宰治的人,反過來被黑暗所吞沒了。
太宰注視著這一切,浮現出毫無感情的笑容說:
“好了。有什麼話、直說吧。”
他命令道,“反正事已至此,我已經全部都知道了、不是嗎?”
(知道了?!)
(知道了什麼?!!)
一瞬間連冷汗都要滴落下來。
“——、————!!”
房間內傳來喉嚨壓抑著的響動,停頓了片刻,才硬撐起氣勢、怒吼道:
“放肆!!無禮的小子!!”
話音落下,長老也仿若感受到自己語調深處的虛弱,立刻冷下聲音,以公事公辦的聲音陳述說:
“——初次見麵時,你的‘那個要求’、達成了。”
“哦呀,那很棒呢。”
太宰露出微微睜大眼睛的表情,居高臨下地誇讚說,“不錯不錯,真的很努力呢。也就是那個吧,‘能夠用電子器材拍攝到咒靈’的技術?”
男人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勢在必得般微微笑了。
在那個笑容裡,蘊含著什麼令人不寒而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