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高專二年級教室門口。
夏油傑一進門, 就看見五條悟沒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兩條大長腿像是沒處放了似的,直挺挺塞在課桌下麵。
胳膊宛如喪失了力氣一樣,麵條般垂著。時不時也晃悠一下。
不僅如此, 他直接把左臉貼在桌麵上, 白色柔軟的額發往下一垂、真實的神情誰都看不見。
——關鍵是, 這家夥的鼻梁上還架著在他老師麵前從來不戴的墨鏡,也不嫌自己壓著鏡框生疼。
“?”
夏油傑一頭霧水地走進來, 伸手在那個腦袋上一拍:“怎麼了, 這麼沒精神啊, 悟。”
啊。雖然這麼說,但他其實也多少能猜到點。
咒術高專的學生本來就不多, 這一屆二年級更是隻有他們三個。
夏油傑同五條悟的宿舍當然距離不遠。
儘管昨晚春夜驟雨,雷聲、雨聲、風聲相互裹挾著, 分外嘈雜。
——夏油傑也依然聽見了那個撞門聲。
習慣性保持警惕性的咒靈操使被驚得醒過來,眯著眼睛從枕上抬起腦袋、努力在雨夜裡分辨著噪音的方向。
然後他意識到:
一、這裡是咒術高專, 每一寸土地都被結界覆蓋著,是絕對安全的咒術師大本營。
二、傳來聲音的方向不是彆處,住在那邊的正是今日入住的、五條悟的老師太宰治。
三、大概又是悟在搞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吧…………
夏油傑一頭又倒回去,任由半長的黑發落了一枕頭。
正值青春期長身體的男子高中生,排除了危險因素之後,坦蕩地一秒入睡了。
——然後。一大早起來, 就發現自己的親友半死不活趴在教室裡, 融化成一灘貓餅。
仿佛完全被什麼擊沉了似的。
夏油傑眼神飄了飄, 實在難以想象昨天半夜還能發生什麼事、擊倒目前的咒術界最強。
(不)
(是那個‘太宰治’的話……)
腦海裡,托盤上口枷的場麵不知為何一閃而過。
(那個無咒力的普通人,被高層忌憚到連說話都戰栗驚懼)
(用言語把悟擊沉成這個樣子,好像也不是不能想象……)
“……傑嗎。”
這時白毛大貓貓勉強動了下, 從喉嚨裡擠出奄奄一息的聲音。
“我先睡下。夜蛾大叔來了再、叫我。”
這句話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兩個字簡直就是嘴唇動了動而已。
平時的話夏油傑也就隨他了,甚至有時候還順手塞個學校自動販賣機的麵包給五條悟,——一看就是熬夜玩遊戲通關來著。
但是今天可不同。
明明是昨天才抵達了咒術高專。
但是太宰治這個人本身,仿佛生來攜帶有暴力與腥風血雨的旋渦。
不。倒不如說,這個男人隨身攜帶的、正是打開了盒蓋的潘多拉之匣。
從那個不詳的黑盒之中,飛舞在男人身邊的數種罪惡。
‘貪婪、虛偽、誹謗、嫉妒、痛苦’……*
映照出那張冷酷而毫無溫度的麵孔。
唯獨那盒底的‘希望’。
最深處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溫柔。
不知要等到何時,才會被人發現。
——總之。儘管言語很難清晰形容。
但是,無論是夏油傑、還是家入硝子,他們都有一種感覺:
“咒術界/咒術高專,隨著太宰治的到來,好像有什麼要被改變了……”
因此,連剛剛慢吞吞走進教室的家入硝子,都沒有留情。
少女毫不客氣地用指節敲敲課桌、而夏油傑“啪啪”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彆睡了彆睡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嗯。等會夜蛾老師走了你再睡。”
‘同伴’什麼的,有時候就是這麼無慈悲。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也開始改口叫班主任“夜蛾老師”、而非單純的“老師”了。
“啊啊啊啊吵死了!!!”
睡不飽的白毛貓鬨脾氣,用腦門撞了下桌麵,才滿是低氣壓地抬起臉。
頓了一下,五條悟又一手揉亂了自己的頭發,從墨鏡上露出凶狠的眼神。
然而兩位同學根本不怕他,還興致勃勃地瞎起哄。
家入硝子:“你昨晚都乾嘛去了?我可不相信你這時候還有心思打遊戲。”
夏油傑:“去找太宰先生了吧?你怎麼一早起來就這樣?”
五條悟張了張嘴巴,又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似的、惱火地閉上了。
“……就、”十七歲的年輕人想起了什麼,又殺氣騰騰的:“遇見一個可惡的小偷!”
“老師不讓我去宰了他,然後還把我趕回去,氣得我昨晚上就完全沒睡著!——可惡!本來可以做一個好夢的!”
五條悟越說越火大,接著想到今早的經曆、甚至還有點委屈:
“好不容易到了早上,老師也不跟我一起來教室。真是的,我的‘六眼’捕捉不到無咒力的老師啊!萬一什麼時候老師又偷偷溜走了怎麼辦?!然後之前聯係到營養師,把老師之前在醫院的身體檢查報告送過去、居然一時半會沒交出令人滿意的調養方案。——怎麼沒有一件事情順心?!氣死我了!!我要解雇他!!!”
怒氣上頭的五條悟抱怨了一大堆都沒帶喘氣的。說完了才發現兩個同學微妙地盯著他。
五條悟:“哈?!什麼表情啊你倆??”
就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