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始向前進行的時間之中——
沒有人能夠觀測到的時空縫隙裡,滯留著人類形態的兩個少年。
毫無疑問。能夠做到這一點的,隻有通過時之政府簽訂了契約、同時身為萬千世界中唯一本體的,刀劍付喪神。
同上一次一樣,兩把刀劍在這個世界裡並沒有錨點。
“……藥研、哥!!————唔?!”
刀片般的颶風之中,五虎退痛得蜷縮了一下肩膀,上半身不由自主便向後仰去。被風刃割傷的肩膀噴出一道血箭,轉瞬間便被亂流席卷而去,不知消失在了何方。
沒有人知道時空亂流的凶險,在上一次之前刀劍們也並不知道這一點。
但是在既沒有時之政府羅盤、這個世界上也並沒有與刀劍相關錨點的情況下,這兩位短刀被迫明白了這個道理:
再不抓住一條“緣線”降落到這個世界裡,若說是被時空亂流無差彆攻擊直到碎刀……
也不是一件沒有可能的事。
但是、
但是……
隔著無規律的颶風,兩把短刀互相對視了一眼。
掩藏在或溫和或怯生生的兩雙眼瞳深處,是付喪神們剝去人類外殼、獨屬於冷兵器的鋒銳刀光。
他們並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各人懷揣著不同目的相互交鋒的時候,唯獨兩把短刀、是被排除出局的那一個。
唯獨明白的,隻有——
“已經失敗了”。
這樣的事實。
這讓刀劍如何甘心?
就算外表上看起來再怎樣年齡稚嫩、擅長與人相處或怯懦可欺,本質上,他們也是幾百年間揮舞於戰場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敵人鮮血的凶器啊!
隻一眼,兩把藤四郎家族的短刀,就明白了自家兄弟各自心底的想法。
“……”藥研藤四郎張了張口。他沒有勸說五虎退放棄的念頭,反而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下。
停頓一秒之後、
“準備好了嗎?退!”
藥研厲聲問。
“是!現在開始吧,藥研哥!”
五虎退握緊刀鞘,大聲回答。
沉睡在與人類日常相處的表象之下、沉睡在無儘等待的緘默裡、沉睡在類人的血液深處,獨屬於冷兵器的那股凶戾,沸騰了起來!
“連刀柄一起貫穿!!!”
“要、下重手了——!”
藥研與五虎退同時喊道。
兩道刀光閃過!迅如驚雷,快似閃電。
被賦予了“跨越時空”這一特性的刀劍,切實砍斷了席卷到麵前的颶風。
“唔呃……哈…………!”
短刀咬緊牙關,可饒是如此,依然從齒縫裡泄露出痛苦的喘息。
‘哢嚓’。
好像從哪裡,傳來器物碎裂的聲音。
沒有人退縮。疼痛進一步刺激了刀劍的凶性,藥研橫過刀柄,微微一側步把兄弟擋在後麵,緩了緩氣息,沉聲說,“不是這個。……退!”
“是!”
五虎退同樣咬著牙,那雙總是怯怯的金瞳裡,逐漸浮現出非人的金屬質感。
下一秒、
“還沒完!”
“將你穿透!!”
刀光緊接著閃過。
“嗚……咕啊——!”
‘哢嚓’。
碎裂的聲響,繼續傳來。
“還、……沒有結束!!”
“吃我,一擊!”
連續刺出的刀光,極短暫地點亮了這片誰也無法介入的時空間隙。
不對。不對。不是這個。
沒有,沒有。哪裡都沒有。
短刀攻擊著麵前的颶風——時空亂流。他們確實做到了,這是唯獨隻有刀劍付喪神才能夠做到的事情,但是不屬於任何時空的刀劍們在攻擊的同時、也把自己的本體暴露了出去:這基本是以卵擊石的做法。
‘哢嚓’、
‘哢嚓’、
‘哢嚓’。
持續不斷的碎裂聲。
“……嗚呃……找、到了……”
五虎退狼狽地喘了兩口氣,吸著氣對兄弟說,“找到……了,藥研哥。……”
白發金瞳的短刀已經站不穩了,搖晃著身體,又強行挺直了腰背。
白虎在他旁邊低著頭顱支撐著五虎退的一部分體重。鮮血從腦門上流下來糊住了虎的眼睛,讓這隻與刀劍伴生的白虎不斷小幅度甩著頭。這血一半是虎的,一半來自刀劍本身。
而聽到這句話,藥研立刻回過了頭。
黑發紫瞳的短刀看起來也並不好到哪裡去,西式軍服從上到下都像是被敵人一刀斬開般撕裂了,露出其下傷痕累累的皮膚,新鮮的血液順著流下打濕了衣服。
若有任何一位有經驗的審神者身處這裡,想必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這是刀劍們“中傷”的狀態。
“……終於。”
藥研沒說什麼,也沒有像往常一般微笑起來。
這位善於照顧其他人的短刀麵龐上頭一次喪失了全部的表情。他像是試圖做出什麼表情而未果,又或者——直接說吧——像是逐漸褪去類人的軀殼一般,隻剩下刀劍冷硬鋒銳的本質。
“有點……糟糕,”藥研低聲喃喃著說,“大將……本來就對刀劍不感興趣,現在又、失去了這幅外表……的話……”
五虎退聽見了這句話,內心殘餘的情感幾乎要令他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