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皇家美人 泊煙 5051 字 5個月前

裴延走進屋子裡,轉手就拴上了門。

屋中的地上,杯盤狼藉,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他就站在門邊。王氏坐在羅漢床上,頭發淩亂,雙手扶著床沿,不停地喘氣。聽到動靜,慢慢地抬起頭來,渾濁的雙目一下子變得清明。

“你總算來了!”她伸手指著裴延,“在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

裴延一言不發地看著她。他願意用所有的東西來供養這個生了自己的女人,但卻一點都不願意踏進這間屋子。縱然他已不再是個弱小的孩子,可內心深處,對於這個女人的恐懼,卻是根深蒂固的。

他兒時的記憶,並沒有關於母親的。他以為自己隻有父兄,父兄也從不在他麵前提起。直到一日,母親追到鄉下,將父兄強行拉走,還大罵他是個災星,禍星,他才知道那個錦衣華服的女人,原來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他感到不解,甚至憤怒,母親健在,為何父兄不接他回家?為何母親從不來看他?家中的富貴榮華不在他眼裡,他隻想問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孤零零地扔在鄉下。而後,他向身邊的婆子盤問了家在何處,自己偷偷地跑回了京城。

那日父兄不在,母親吩咐下人不準開門。下了一天一夜的雨,還幼小的他就那樣站著瓢潑的大雨中,用力拍打著永遠不可能開啟的家門。翌日父親聞訊趕回,將他重新送回鄉下。他高燒幾日,夢中一直哭泣,斷了對家和母親的念想。

如果可以,他願意永遠呆在鄉下,做個平凡的小子。可若乾年後,父兄忽然獲罪於上,被判流放,他又被送回這個女人的身邊。然後父兄相繼離世,寡嫂懷著身孕,他們被趕出了京城,淪落到鄉間生活。

那時,母親幾乎崩潰了,精神變得時好時壞。原本日子也能過得下去,突然有一日,她狂性大發,用火將他們所住的屋子點燃。他為了救家人和父兄的牌位,吸入太多的濃煙,倒在了火場裡。後來雖然被救,但嗓子嚴重燒毀,造成了他無法開口說話的障礙。

他離家投軍,並不是不怕死。而是因這隱疾,無法再靠彆的法子,回到京城了。

於旁人而言,母親或許是溫暖,是依靠,是家裡的支撐。但對他而言,這個女人,簡直就是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你找我,何事?”裴延艱難地開口問道。

“我要是不扣著外麵那個女人,你就不肯來見我是吧?”王氏從床上起來,隻穿綾襪的雙足站在腳踏上,氣急敗壞地說道,“你讓魏氏日日夜夜地把我關著,不讓我出去,也不讓我見客,我跟個死人有什麼區彆!”

“你覺得,自己可以見客?”

“為什麼不可以?”王氏幾乎是歇斯底裡地,“我是你父親明媒正娶的女人,本應是侯府的主母。你不僅讓魏氏架空了我的權力,還派文娘日夜監視我!你哪裡把我當母親,簡直是囚犯!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災星,禍星!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若不是你,你的父親和兄長就不會死,我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裴延麵無表情地任由她罵著,他早知每次見麵,母親必定反複咒罵這幾句,所以從不予理會。今日若不是小裴安偷偷到前院報信,他還不知為了逼他現身,母親竟扣著沈三罰站。

沈三大病初愈,肯定不能久站,他趕到的時候,看見她差點暈倒,心裡升起一絲憤怒。遷怒於人,欺負弱小,手段實在卑劣。哪裡有半分高門主母的模樣?但他也不能跟一個病人計較,耐著性子道:“我知你不想見我,故我從不來此。哪次不是因你逼迫?我走便是。”

裴延剛要轉身,忽然一個東西朝他的麵門飛過來。他下意識地抬手揮開,那東西撕裂了他的袖子,“哐當”一聲砸在地上。他覺得手臂一陣刺痛,低頭看見一把修花用的剪子。

王氏似乎也嚇到了。她雙手捂著嘴,然後赤足下了腳踏:“裴延,我不是故意……”

“夠了!”裴延低吼一聲,摔門而去。

沈瀠站在門口,聽到裡麵兩個人似乎在爭吵,聲音時高時低。她正好奇母子倆到底在吵什麼,是否與自己有關,裴延已從屋裡出來,走到她麵前。他的表情極度隱忍,臉色微微漲紅,好像隨時會爆發。

“侯爺……”沈瀠怔怔地叫了一聲。

裴延抓起她的手腕,直接將她帶離了壽康居。

路上,裴延走得很快,沈瀠幾乎是被他拖著,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他半邊的袖子撕開了一道口子,破掉的地方能看到裡麵白色的中衣,被一片鮮血染紅,沿途都在滴血。

這傷口若非他自己弄的,就是剛才與王氏爭吵的時候,王氏造成的。

一個母親,得多心狠,才能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這樣的手?沈瀠莫名有些心疼裴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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