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皇家美人 泊煙 6186 字 5個月前

裴延聽她的溫聲細語,好像一場落在江南的雨。其實他沒去過江南,隻在詩文裡念過:煙柳畫橋,風簾翠幕。三秋桂子,十裡桃花。

謝太傅曾說,柳永的這首《望海潮》,把江南的美寫到了極致。

那時他還想,有朝一日定要去江南,看看這樣的水土會養育出怎樣的人。現在好像已經有了答案。

他伸手放在沈瀠的臉側摸了摸,一下把她抱到了懷裡。心口暖暖的,似乎被某種東西填滿。他不知道那是什麼,隻是這種感覺讓人心情愉悅,暫時忘記了煩惱。

從沒有人在乎過他的喉疾,他對能不能治好也不在意。獨來獨往習慣了,從不期待誰能同行。可忽然有一日,這個人出現,莫名地闖進他的生命裡。他甚至都來不及做出接受或者拒絕的反應,她就已經在那裡了。

“你叫什麼名字?”裴延低頭問道。嘴唇碰到她烏黑的發髻,那上麵散發著某種不知名的花香。

沈瀠沒想到裴延會突然抱自己,雙手垂放在身側。她很久沒跟人靠得這麼近,有點不適應。但這個懷抱溫暖而寬闊,好像能遮風擋雨,不像宮裡,空蕩蕩又冷清清。

他的聲音,其實聽習慣了,也不可怕。

“我叫沈瀠。”她說道。女子的閨名除了家人,外人很難知曉。對外隻稱呼一個排行,等嫁人了,則隻有姓氏。

“哪個瀠?”裴延又問。

沈瀠學他的樣子,在他的手心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道:“瀠,解釋為水流回旋的樣子。大概江南的女子,為了吉利,名字裡頭不是帶草就是帶水。”她自嘲地補充了一句。自己和沈家三姑娘是兩者全占了,下場卻都不好。

裴延默默地把這個字記在心中。

“乳名?”他又問。

沈瀠覺得他有些得寸進尺,除了問閨名,還想知道乳名。女子的乳名,是父母或丈夫才能喚的。裴延是她的男人,但不能稱之為丈夫。她隻是個妾,連與他同坐一輛馬車都要避諱,將來會有另一個女人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邊。她可以幫他,試著取悅她,卻不敢錯付真心,更不敢癡心妄想。

她的心,交付過一次,但在那人的身上荒蕪了,早已經寸草不生。

裴延見她不回答,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無聲地催促著。

沈瀠淡淡道:“我沒有乳名。”

她的乳名連裴章都不知道,怎麼可能隨便告訴一個男人。

裴延本能地不信,但感覺到她情緒上的冷淡和抵觸,沒再追問。他發現她對人始終存著一份戒心。這份戒心對於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來說,著實重了些。但她身上的矛盾和蹊蹺的地方太多,這個也不算什麼了。

“妾身有些累,想睡一會兒。”沈瀠怕他再問什麼,胡亂找了個借口。

裴延不喜歡強人所難,索性就放開手。沈瀠自己坐回角落裡,頭靠在馬車壁上,閉眼休息。

裴延看了看她,坐到矮桌後麵去了。

一路上,馬車搖搖晃晃的,反而容易入眠。夢中紛繁的光影和久違的那些麵孔,猶如走馬燈一樣閃過。沈瀠回憶起那時繼母入宮,說父親病情反複,想請個禦醫去府上看看。她讓玉屏去找最好的禦醫,禦醫回稟說父親生的不是大病,好好休養即可痊愈。

可一個月後,父親突然辭世。她回家奔喪,懷疑是繼母下的毒手。她支開弟妹,在父親的靈前質問繼母,好好的人,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繼母跪在地上,指天發誓,說若做過對不起父親的事,就不得好死。繼母還再三求她不要再追究,父親是真的病死的。

她不信。

“侯爺,到了。”昆侖在外麵說道。

裴延拍了拍沈瀠的肩膀,算作提醒,自己先下車。

沈瀠睜開眼睛,抬手遮了下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她發現身上有個東西滑落,像是一件寬大的披風。她分明沒睡熟,不知他究竟何時把披風蓋在了自己身上。大概動作極輕,所以才沒發覺。

披風上有她的溫度,還有男人身上很淡的味道。

她將披風輕輕放在一旁,彎腰出了馬車。裴延果然隻穿著裡衣站在外麵,軍旅之人,往往不太修邊幅,更不在意往來路人的目光。見她出來,伸手把她半抱了下來。

沈瀠落地之後,馬上從他的懷裡退出來。她不習慣這樣光天化日,當眾摟摟抱抱的,實在有辱斯文。而且她是姑娘家,需要矜持,不能像他一樣我行我素。

裴延對她的退避有些不悅,但想到這是在外麵,姑娘家臉皮薄,自然也能理解。

昆侖默默地看了兩人一眼,駕馬車到後麵的馬廄去了。這個妾室看來很不簡單,短短時間內,似乎已經得到侯爺的青睞。若不是青峰之前仔細查過,這姑娘的確身家清白,他幾乎要懷疑是對手使的美人計。

他不會插手管侯爺的私事,對於漢人所謂的禮節也不在意。隻是現在內憂外患不斷,得加倍小心。幸好侯爺是個有分寸的人,一個女人還不至於影響到他對大局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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