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 / 2)

皇家美人 泊煙 6469 字 5個月前

已經是開春的時候, 皇城裡的花匠開始種植新花, 處處一片生意盎然的景象。裴章經過西廡, 沿路遇到的內侍和官員,全都跪在兩邊。不敢直視天顏。他看到幾名內侍在搬早前禦花園角落裡枯掉的梅樹, 停住了腳步。

自她離開以後, 皇城裡的梅花好像也都失了精魂, 再不像她在時開得那麼好。人如果死後會有魂魄,她會在何處?為何一次都不肯入他的夢?

大內官看到皇上的表情,再看他目光所望之處,嚇了一跳,趕緊給那幾個沒有眼力勁的東西打手勢。

現如今, 這皇城內院,一不能提皇後娘娘,二就是不能提這梅花。

“皇上, 徐都督他們還在等著呢。”大內官上前提醒道。

裴章這才收回目光, 神色如常地走向了省身堂。今日翰林院休沐, 便沒有日講官來開經筵講席。

徐器與錦衣衛指揮使馮淼已經在省身堂等著。徐器被裴章安排參與錦衣衛的事務, 但錦衣衛實際上聽命於馮淼這個指揮使。錦衣衛又不屬於任何部司管轄, 而是直接聽命於皇帝, 所以徐器跟馮淼從本來沒什麼交集, 變成了競爭的關係。

徐器不知道皇帝是否故意如此, 畢竟當初從龍有功的人裡麵,也隻剩自己一個人還身居高位。

這其中,還有身在後宮的女兒正懷著龍嗣的功勞。

今上是從不受寵的皇子一路上來的, 幼時朝中沒有外戚支持,先帝因此也不看重他,處境很是艱難。皇上一定不想自己的兒子再次經曆這樣的困境,所以作為朝中重臣的外祖還是很有用的。

徐器第一次慶幸自己將女兒送入宮中。

外麵傳來腳步聲,屋中的兩個人連忙躬身行禮。裴章從外麵走進來,身後隻跟了大內官,其它人都留在外麵。徐器這才想起,跟了裴章很多年的人裡,除了自己,還有個大內官。

裴章穿著雙肩繡龍紋的朱紅錦袍,頭戴翼善冠,在寶座上坐了下來。他的手放置於桌案上,因為清瘦,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韃靼怎麼回事?”裴章清冷地開口,眼神所到之處,足以迫使對方俯首稱臣。

徐器看了馮淼一眼,馮淼回答:“老汗王駕崩,二王子和三王子本來固守王庭,靖遠侯也沒有辦法。可是日前,二王子的一名寵妾差點**於三王子,兩個人因此失和,大打出手,被大王子占了先機。”

裴章沉吟片刻,問道:“這名寵妾是誰的人?”

馮淼被他問住,搖了搖頭。徐器這才開口:“臣推測,應該是靖遠侯使的離間計和美人計。那寵妾原是一個部落的公主,素有草原第一美人之稱。她被迫委身於二王子,一心想著幫族人報仇。經高人指點,利用三王子的好色之心,造成了他與二王子的矛盾。隻等他們鬥得兩敗俱傷之際,大王子就可以順利獲得汗位。這對我們大業來說,其實不是壞事。”

裴章的嘴角露出一點冷冷的笑意,這路數跟當年九王奪嫡之時如出一轍,虧裴延能想得到。若說靖遠侯打仗不在話下,可這種釜底抽薪的計謀,卻不像是他的手筆。以他的性子,應該是加固邊防,整頓軍隊,最多再向自己寫一封請求出兵的奏章。

如此不慌不忙地挑起韃靼的內亂,裝作自己置身事外,並不符合他一向的作風。

馮淼看了眼天子的表情,顯然更滿意徐器的回答。馮淼自從知道皇帝安排徐器參與到錦衣衛的日常事務中來,就一直在揣測上意。後來手下的千戶跟他說,錦衣衛的指揮使隻有一個,馮淼無過,所以皇上不能直接替換,而是加親信徐都督安插進來,要他們二人各憑本事。

馮淼怎麼說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披荊斬棘爬上來的,肯定不甘心把到手的權力拱手讓人。

可馮淼到底是年輕,不如徐器老謀深算。他急於表現,隻將打探的情報直接傳達給皇上,而徐器卻懂得如何讓情報更加豐富。怪不得一個低等行伍出生的軍人,能做到如今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這逢迎上意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比得過的。

“謝雲朗到大同了?”裴章摸著桌上的一個玉麒麟鎮紙問道。

“沒有。”馮淼回答,“謝大人應該還在路上,他並未與靖遠侯同行,這兩日才能到大同。”

“這就奇怪了。”裴章低聲道,像在自語什麼。

其實韃靼那邊的消息,裴章很早就收到了。之所以按兵不動,就是等著抓裴延的錯處。無論他出不出兵,都會有麻煩。可這樣一來,此次風波,變成了韃靼內部的權力更迭。裴延不費一兵一卒,輕易達到了目的。

“朕有話要單獨跟徐器說。”

馮淼心頭一緊,迅速看了徐器一眼,認定今日是他占了上風。他抱拳行禮,躬身地退了出去。馮淼自認是個臣子,無論有多少的不滿和不甘,都不敢違抗皇帝。否則,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徐器站在原地,料想皇帝把他留下來沒那麼簡單。果然,裴章從寶座上站起來,走到徐器的麵前,冷冰冰地說道:“朕知道西北的事,是靖遠侯幫你壓製下來。你欠了他一個人情,所以在幫忙查當年裴府的舊案。朕今日不妨告訴你一句實話。隻要朕當皇帝一日,那個案子,永遠都不可能翻案!”

徐器雙腿一軟,背後陣陣發涼,連忙跪在地上請罪。他試圖騙過皇帝的雙眼,不料自己的一舉一動,竟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裴章從他身邊走過去,直接出了省身堂。

裴章忌憚裴延,不僅是因為裴延在西北的強大勢力,更因為骨子裡對裴家人的厭惡。那基於先帝對裴家女人的偏愛所帶來的一種仇視。裴章記得先帝彌留之際,他那幾個曾經風光無限的皇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隻有他在身側。

當時油儘燈枯的先帝看到他,露出的不是驚訝的表情,而是仿佛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日。

“是你。”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裴章麵無表情:“父皇一定覺得很意外吧?您最不看重的兒子,最後站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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