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1 / 2)

皇家美人 泊煙 10151 字 5個月前

皇城之內, 裴章在明德宮等待消息。他所在的西暖閣窗戶看出去, 能看到長信宮的丹陛。那兒已經許久燈火不亮,似乎一直在等著它的主人歸來。

裴章端起手邊的茶杯, 算算時間,也應該有結果了。隻要那個人一死, 他有的是辦法把沈瀠找出來。

麵前的棋盤, 白子對黑子成圍攻之勢,勝負已定。

“皇上。”大內官來到他麵前,“徐都督他們回來了。”

裴章平靜地說:“讓他們進來。”

徐器和馮淼一同進來,他們看起來有些狼狽, 弄得灰頭土臉的。裴章微微一愣, 徐器說道:“我們在路上遇到了埋伏。柴禦史受了傷, 已經送到太醫院去了。好在傷勢不重。”

裴章的臉沉了沉,又看向馮淼。他衣衫不整,抱拳說道:“臣帶著人馬去接應, 沒想到靖遠侯也有援兵。他們用了□□營的煙彈, 我們什麼也看不見,隻能自相殘殺。所以才變成這副模樣。”

裴章眯了眯眼睛:“煙彈?所以你們的意思是, 人逃了?”

徐器和馮淼對看了一眼, 齊齊點了點頭, 跪在地上請罪。

裴章站起來, 目光再一次投向不遠處的長信宮。那時安國公拿著軍器庫新研製的煙彈進宮來,說是炸開之後會產生濃霧,有利於突襲和撤退。但因為製作破費時間, 無法大規模地投入使用,所以隻先放在精銳的□□營使用,所以像裴延這樣長期鎮守邊關的將領,未必知道有這麼個東西的存在。

裴章扯了下嘴角,看來是沈瀠在幫他。

他不說話,徐器和馮淼兩個人便如芒刺在背,十分不安。本來是十拿九穩的一個計劃,眼見就要成功抓到裴延了,誰能想到半路殺出個那麼厲害的武器,弄得他們措手不及,還把皇帝視為眼中釘的人給弄丟了。

““起來吧。”裴章說道。

他沒想到有朝一日,沈瀠會為了幫另一個男人而想辦法對付自己,連這樣的招數都用上了。他心中忽然升起種悲涼的感覺,一種她離世的時候,都沒有的悲涼。

那個時候,至少覺得她是愛著自己的。現在,他徹底成為了一個孤家寡人。她的心已經不在他身上,甚至會站到他的對立麵去。他忽然不明白,再執著下去的意義在哪裡。這麼多年的夫妻感情,竟然比不上她跟裴延在一起短短數月的光陰?他到底哪裡比不上裴延!

“既然靖遠侯勾結外族,還盜用軍器,下旨通緝。再查封靖遠侯府,將相關人等全都抓起來。”裴章麵上還是十分威嚴鎮靜。

馮淼說道:“臣回京的時候,去靖遠侯府看過了,隻怕那裡已經人去樓空。靖……裴延應該早就猜到,皇上要下手,所以提前將府裡的人都送走了。”

“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裴章皺眉。

“靖遠侯府在京中素來低調,那老夫人和魏老將軍之女平日都深居簡出,所以不見了,也沒人會注意。”徐器說道,“倒是聽聞魏氏已經被休離回了魏家,與靖遠侯府不再有關係。魏老將軍剛在福建立了大功,恐怕抓她也不合適。”

裴章一拳砸在案幾上,動作不算重,但足夠發泄他此刻的情緒。徐器和馮淼都低下頭,不敢看那個逆光的背影。

裴章知道自己小看了裴延。以為對方隻是善於行軍打仗,沒想到早就洞悉了自己的想法,還占得先機。他們如今已經從暗流湧動到撕破臉麵,終會有一戰。而他對這個對手,似乎並沒有了解。

“派人看著玉屏,肯定會有人來救她。”裴章轉身對馮淼說道,“搜查你們遇襲的樹林附近所有能夠藏身的地方,他們應該走不遠。另外派人盯著城中的各大醫館,尤其是擅長婦人科的大夫。”

馮淼應是,剛要退下,這時候內宮傳來消息,玉屏不見了。

玉屏原本在太醫院養傷。她身上的傷勢不輕不重,半邊臉側和腿部燒傷比較嚴重,但可以下床走路。不久前,宮女扶著她在花園散步,她去出恭之後人就不見了。

內宮不敢隱瞞,連忙將此事報上來。

“豈有此理,皇宮大內,幾時成了他們來去自由的地方?”裴章斥道,“好好一個大活人,還受了傷,就這麼不見了!”

大內官自覺難辭其咎,連忙跪了下來:“是小的等人看管不力。之前以為玉屏受了傷,想必也跑不掉,所以看守上鬆懈,才給了她可趁之機。她應該還在皇城內,隻要搜索宮門,想必是跑不掉的。”

“你覺得她還在皇城內?”裴章扯了下嘴角,“隻怕這會兒人早就出了皇宮,不知去向了。這宮裡,恐怕有接應她的人。”

大內官說道:“小的這就去查。”

之前禦藥房發生了偷換香料的事情以後,錦衣衛和禁衛的人都換了一撥。可是沒多久,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在場的三個人都難辭其咎,深感慚愧。

“都下去吧。”裴章疲憊地揮了揮手。

大內官三人不約而同地看了他一眼,誰也不敢多說,弓著腰退了下去。

裴章獨自坐在炕床上,再看棋盤上的黑子和白子,心境已經與剛才大不相同。他一拂手,將所有棋子都掃落。他原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裴延打敗,可沒想到太過輕敵,反而落在了下風。

他輕輕地笑了笑,複又恢複自信從容。縱然是逃了又如何?一頂通敵賣國的帽子扣下去,隻怕裴延就算能回大同,也師出無名,沒辦法與他光明正大地一戰。

*

此時在蒹葭宮中,徐蘅抱著失而複得的兒子,凝視著他熟睡的容顏。之前皇帝將小皇子送到太後宮中寄樣,她雖然心有不甘,但不敢顯露半分,靜待時機。

如今太後被幽禁,這個孩子自然順理成章地回到她的身邊。她生的孩子,憑什麼要掛在已故的皇後的名下,讓太後撫養?她以前安分聽話,與世無爭,儘力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到頭來也不過換得一個母子離散的下場。

到了現在,她已經徹底清醒了。身在帝王家,的確不需要任何的真心,隻需要生存。

她對屏風後麵的人說道:“我都知道了,這裡你不要久留,還是快走吧。”

那人悄無聲息地離去。

接著,女官從外麵走進來,湊到她耳邊說:“娘娘,玉屏已經出宮了。”

徐蘅毫不意外:“派人跟著她,一定能找到沈瀠的下落。記住,千萬不要暴露行蹤,知道地點以後,回來告訴我。”

女官點了點頭,又說:“那個派去太後身邊的嬤嬤被皇上查出來,已經被殺了。不過她沒把我們供出來,娘娘放心。娘娘可是一早就知道,事情敗露,皇上會龍顏大怒?”

徐蘅沒有說話,隻看了女官一眼:“不要多問。”

女官連忙低頭應是。她自徐蘅入宮便一直近身伺候,覺得娘娘近來越發不一樣了。以前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無欲無求,還以為是個與世無爭的主子。生下小皇子以後則完全變了一個人,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為母則剛吧?

女官出去以後,徐蘅把小皇子放進搖床裡,輕輕地推動,哄他入睡。她跟太後都知道皇上對嘉惠後的感情,但她比太後更清楚,皇上是個多麼無情的人。當年的永王和定王,後來的安國公都沒有落得好下場。若不是父親把她送進宮,她又恰好誕下了皇上唯一的兒子,徐家要成為皇子以後的依仗,皇上也不會對父親委以重任。

這個男人骨子裡就是涼薄的,從小在那樣的環境裡長大,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愛彆人,更不懂的愛是什麼。對於他來說,夫妻,兄弟,父母都不過是虛無的,唯有握在手中的權力才是真實的。他之所以放不下嘉惠後,對與嘉惠後相似的沈瀠步步緊逼,不過是他不能容許自己的失敗。

他想保的人,最終沒有保住,所以他耿耿於懷,卻硬是要裝出深情不忘的樣子。

徐蘅慶幸自己一開始就沒有用過心,否則如今,應該會和太後一樣,被幽閉在深宮之中。

太後當然是為了皇上著想,太後也不會容許再出現一個嘉惠後一樣的女人,可以左右皇上的想法,會變成眾臣攻擊皇上的把柄。她的出發點是好的,她要保自己的兒子。可她忘記了,她的兒子是皇帝。一個至高無上的帝王,絕不容許任何人來挑戰他的權力,包括他的母親。

徐蘅就是深深地明白這一點,所以利用了太後,成功將兒子奪了回來。從今往後,這後宮之中,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她。隻有她站得穩,立得住,才能給她兒子一切。

“娘娘,徐都督來了。”女官在門外說道。

徐蘅把奶娘叫來,她們將搖床抬到暖閣裡去了。徐蘅在主座上,屏退左右,華麗的宮裝和珠釵環翠把她襯托的無比高貴。她很小的時候,家裡很窮。沒逢年節,鄰裡的小夥伴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門玩,而她隻敢縮在家裡。那個時候她就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成為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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