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身世他是痛的,那痛說不出口。……(2 / 2)

榜下貴婿 落日薔薇 10332 字 5個月前

婚書,聘禮,媒婆,迎親禮,全按著正妻禮製,除了他的父母外,一樣不差。

“我以為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我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我卻不知,遠川隻是他的字,他全名陸文瀚,是陸家的幺子!他騙了我!”

陸家,是宣州最出名的官宦世家,祖上三代為官,早已舉家遷入汴京。雖然同姓,但曾氏萬萬沒想過,陸文瀚會是陸家的幺子,她更不知道,陸家這個幺子在京城是個出名的混帳貨,人雖然頂頂聰明,但從小到大都頑劣難馴,到處惹事生非。

曾氏遇見陸文瀚的那年,陸文瀚在京中又闖了大禍,惹到不該惹的人,為了平息禍事,家中長輩這才決定將他送回宣州老家,一是為了懲戒,二來也是放棄這個幺子。

“那可能也是他最失意的時候,家中將他放逐,功名利祿通通如浮雲消散,他的不甘心連我都看得出。”曾氏又道。

陸文瀚其人反骨很重,因著不滿家中所為,他在外置宅另住,連陸家祖宅的門檻都沒進,也從不在外邊打陸家的名號行事,整個宣州城的人都不知道陸家幺子回來了,而他的這樁婚事,更是瞞著家中長輩私自做的主。

“他那人雖然不羈,在外頭總要惹些事,但對我卻是好的。”曾氏再飲一口茶,續道。

成親後兩人過了段蜜裡調油般的日子,曾氏很快就懷有身孕,生下陸徜。

就在陸徜出生的第二年,陸家從汴京來人尋找陸文瀚。原來是陸文瀚的兄長不幸墜馬過世,他父母膝下空虛,家中無人承繼,這時又想起這個幺子,要將他接回汴京。

“那時我才知道,他是陸家幺子,根本不是什麼米行東家。他有良好的家世,是個天之驕子,不是我這樣的平民百姓能配得上的。”

曾氏永遠記得陸家人找來的時候對她說的話。

“不過是個外室,也配自稱妻?”

“若我知道這段親事會落得如此下場,當初我寧願跳河死去,也不會讓他救下。寧為平民妻,不做帝王妾,我從來不求榮華富貴,可他卻讓我成了比妾還不如的外室!”曾氏眼眶漸紅,手微微顫抖。

從那天起,她就與陸文瀚吵,即便陸文瀚一再保證是妻非妾,可當她問起陸家意思時,他卻總是沉默的。

陸家人不會承認她。

“他是個有抱負的人,肯定是要回汴京的,那我跟著他算什麼?他給不了我任何保證?說是會替我爭取,可我也再不相信他的鬼話,我們兩日日吵,夜夜吵。”

這樣的爭吵消磨了感情,再多的喜愛也被耗儘。兩人都筋疲力儘,最後曾氏做了了斷。

“我和他說,我們和離吧。”

那時陸文瀚也已因無休止的爭吵而滿腹惱怒,聞及她的絕情之語,亦負氣同意和離。

“我什麼都沒要,隻要了孩子。他沒同我爭,甩下和離書後就跟著陸家人回了汴京,把宅子留給我。但他走後,陸家又很快來了人,想要從我手中將陸徜奪去。我若留在宣州,必保不住陸徜,同還要受我兄嫂掣肘,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夜悄悄離開,逃到了蕪湖,對外隻稱丈夫病逝,也沒再打聽過關於陸家與他的事。”

後麵的事,陸徜便都知道。曾氏帶著他在蕪湖落腳,一直住到他九歲,遇到蕪湖水患,曾氏又被迫帶著他逃離蕪湖。蕪湖水災,官府卷宗被泡爛,她與陸徜的過去徹底被掩埋。

那段逃難的日子,他至今仍印象深刻。衣不蔽體,腳上的鞋爛了,隻能赤腳走,邊走邊問路人討米糧,沒少挨人唾沫星子與棍棒,就那樣走了千裡,一路逃到江寧,遇到明舒的生母,給了條活路。

那時的他黑瘦不堪,明舒在他眼裡,就像天上的月亮。

“阿娘。”明舒挨近曾氏,拿帕子輕輕拭去曾氏的淚水。

“乖。”曾氏也不知自己幾時落下淚來的,許是因為回憶起那段過於艱難的日子吧,她拭淨淚,又溫聲道,“你們也不必怨他,他那人雖然有諸多壞毛病,不過答應我的事倒沒食言過。他說過不會奪子,就定不會做,隻是陸家長輩肯定不容許子嗣流落在外,那些人應該是他父母派來的。今日他來時同我說,當初和離不過是他爭一時之氣,想著先回汴京打點妥當再回頭接我,怎知我氣性那般大,竟一聲未吭帶著孩子遠走他鄉,半點音訊沒給他留過。”

說著她眼中又浮起歉意愧疚:“怨我,如果當年我不爭那口氣,讓你跟他回陸家,那幾年你也不必過得如此艱難。”

“阿娘不必自責,便是讓我跟回陸家,在陸家人眼中也隻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外室子,怎比如今活得坦蕩磊落。”陸徜這時方開口。

“陸徜!”曾氏急道,“同你說這許多,就是要你明白,你絕非外室之子。他當初三書六禮迎我,聘書婚書禮書俱在我手中,還有那份和離書。若是有人敢說你,就將那三書與和離文書一起扔到對方臉上!”

“阿娘,阿兄不是那個意思。”明舒忙起身按住曾氏,“阿兄是覺得跟著阿娘比回陸家生活更自在,我和阿兄一樣想法。”

曾氏這才又慢慢坐下,道:“不論如何,我與陸文瀚已經過去,我與他的情怨也已了結,與他兩不相欠,但你們不同。要不要認這個父親,你們自己拿主意,我不會乾涉。”

陸徜看了眼曾氏,忽道:“明舒,幫阿娘打點熱水來。”

明舒隻當要替曾氏淨麵,應聲而去。待她離後,陸徜方道:“我是陸文瀚兒子不假,可明舒……”

“他同我和離之時,我剛好懷了第二胎。你本該有個弟弟或妹妹,可他走後幾天,我便不慎滑胎。他可能以為明舒就是那個孩子。”曾氏說著眼眶又泛紅。

她是真的將明舒視如親生女兒,除了因著早年明舒生母的恩情與明舒個性討喜之外,也因為她那個孩子。如果那一胎是個女兒,如今也與明舒一般年紀。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明舒是上天送給她的安慰……

陸徜了然,難怪,陸文瀚知道他有妹妹後不止沒懷疑,甚至還誤會得更深了。

————

是夜,曾氏因為白日傷了神,夜裡早早歇下。

明舒待她安睡之後才悄悄出了房間,去找陸徜。陸徜未睡,屋裡的燭火透過門縫落下一線光芒。明舒敲了敲門,聽到陸徜聲音方推門而入。

陸徜背對她站在窗前,窗戶大敞,風嗖嗖灌入,雨絲也毫不客氣地潑進屋裡。

“窗戶開這麼大,雨都潑到身上,當心著涼。”明舒兩步上前,伸手就要關窗。

陸徜的手按在窗欞上,這窗關不上,明舒要拉下他的手,可才觸及他的手,便發現他的手攥得死緊,骨節繃得泛白。

明舒心裡一驚,再看他臉色,他臉上卻又異常平靜。

平靜到喜怒俱無,平靜到……

讓人疼。

明舒胸口猛地發緊,心臟如被絲線纏繞,越收越緊。

“阿兄……”她喃喃道。

對於這個憑空出現的父親,其實明舒心中沒有太多感覺,可能因為失憶的關係,她想不起過往種種,對陸文瀚既無激動亦無憤怒,但陸徜不同。

他幼時因為失怙受過太多苦,挨過太多痛,每一次都咬牙和血吞,那些傷害,一道一道都刻在骨血中。因而對他來說,陸文瀚的出現不啻狂風驟雨。

但他竟一點也未表現出來,若非明舒此刻察覺不對,連她也要將他忽略。

他是痛的,那痛說不出口。

他也才二十歲,彆家少年剛剛嶄露鋒芒的好時光,他已經為生活奔忙了十多年。

這十多年,本也是一個少年最肆意飛揚的時光。

“阿兄,我是明舒,你在我麵前,不用總是強撐。”明舒在他耳邊道,手輕輕覆上他的拳,想讓那拳鬆開。

陸徜轉過頭來,眼中有三分迷茫,眼眶內泛起些微紅色。

他定定看著明舒片刻,忽然伸手攬住她腰肢,將她納入懷中,頭重重垂在她頸側。

低沉沙啞的聲音響在她耳邊:“明舒,我難過。”

明舒沒說什麼,隻是反手撫上他後背,一下下安慰著。

就這般靜靜安慰了片刻,陸徜方鬆開手,恢複了從前神色。

“好些了嗎?”明舒問道。

“我沒事。”陸徜淡道,人已經放鬆下來,隻盯著明舒又問道,“白天我在門外聽你們說,你要嫁宋清沼?”

“……”明舒頓覺不妙。

陸徜是沒事了,輪到她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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