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1 / 2)

閒唐 春溪笛曉 6546 字 3個月前

魏膺想想馬車外麵全是李元嬰的人, 悶不吭聲地挪到角落, 麵壁裝死。

他再不想理和這滕王狼狽為奸的妹妹了, 甚至有點想哭,怎地父親就聽這滕王忽悠,把他和妹妹交給他!

魏贗安靜下來, 李元嬰便興致勃勃地和魏姝聊天:“我跟你說, 本來我還覺得還得一兩個月才見你, 實在想念得緊,不曾想居然會有這樣的事。好端端的,你父母怎麼突然想把你一起帶走了?”

魏膺一聽李元嬰嘴裡抹油地說什麼“想念得緊”, 想轉過來罵李元嬰,想了想又繼續麵壁去了。說也說不過,打又沒人家人多, 妹妹還偏著這家夥, 他能怎麼辦,他什麼都做不了!

魏姝看了魏膺一眼, 坦然相告:“你讓我看的字稿被兄長拿去給我父親看了。”

李元嬰皺著眉想了想, 才想起自己給魏姝寫的是《靜女》。

李元嬰道:“看了又怎麼樣?我看這詩有你的名字, 才拿來習字的。”

魏膺受不了了,轉頭插話:“你要不是故意的,怎麼寫那麼多遍!”

李元嬰覺得這家夥簡直莫名其妙, 理所當然地說道:“要想看練字成效, 自然是寫一樣的字最容易看出來啊。你怎麼這麼笨,一點都不像姝妹妹的兄長。”

魏膺看看理直氣壯的李元嬰, 又看看坦坦蕩蕩的魏姝,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合著這兩正主真的就是練練字,反而是他和父親想多了!

李元嬰見魏膺啞口無言,懶得理他了,繼續問魏姝:“怎地看了詩,就要帶你走?我看你是不願意走的,他們還要強帶你走,太壞了。”

魏姝道:“這詩寫的是男女之情,他們誤會了。”

李元嬰總算明白過來,敢情是魏父這個當爹的覺得有人覬覦他閨女,這才臨時決定要把魏姝一起帶去任地。

這麼一說,李元嬰倒是理解魏父了,恍然點頭說:“真要是這樣,那倒是說得通了,要是將來有人盯上我女兒,我不止要把女兒帶得遠遠的,還要叫人去揍那混賬小子一頓!”

魏姝被他逗樂了。

李元嬰得了便宜還賣乖:“多虧了文人講究‘君子動口不動手’啊,要不你耶耶剛才就要衝上來揍我了。”

魏姝等李元嬰得意完,才問他是怎麼想出剛才那通說辭的。

提到這個,李元嬰就要教導魏姝了:“你說你,整天被你祖父言傳身教,怎麼沒學到你祖父的本領?來給你講一遍,你可要聽好了,這都是我從你祖父那裡學來的好東西。”

魏姝點頭。

李元嬰道:“《禮記》裡講的,其實是人在不同的場合、麵對不同的人的應對之法,麵對君王有麵對君王的禮儀,麵對同僚有麵對同僚的禮儀,麵對父兄有麵對父兄的禮儀,對士農工商也都有對應的禮儀,這禮儀的範圍涵蓋甚廣,包括你所有的言行舉止。所以精讀過《禮記》的人,肯定能學會一樣東西:知道自己在什麼場合要做什麼事,知道自己麵對什麼人要說什麼話。”

魏姝也讀過《禮記》,可李元嬰這個理解角度她還是頭一次聽。她說道:“這是祖父教你的?”

李元嬰道:“你祖父沒有明教這些道理,不過他舉的例子教了。”他繼續給魏姝上課,“直白點說,那就是對於重情義者,你要和他講情義;重仁德者,你要和他講仁德;重錢財者,你要和他講錢財;重功名利祿者,你要和他講功名利祿。隻有這樣,他們才能聽得進你的話。你要是和你耶耶講錢利,他會嫌那是阿堵物,臭不可言;反過來講,你對那大字不識、衣不蔽體的人滿口仁義道德,那未免太殘忍了,他們眼前最需要的可能隻是一口熱飯一口熱湯。”

魏姝點頭。

李元嬰說的話她讀書時也有過相近的感悟,隻是不能這麼簡明地表述出來而已。

李元嬰道:“所以你往後要聰明點,彆一聲不吭就被你父母帶走了。你父親重孝道,你就和他講孝道!”他看了眼魏膺,“你父親望子成龍,你就拿你兄長的前程做文章,一準能成的。”

魏姝繼續點頭。

她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才會慌了手腳,若是她也和李元嬰一樣“身經百戰”,肯定也能臨危不懼!

李元嬰見魏姝認真聽著,談興更濃,又提了另一點:“至於他們所說的那些個無稽之談,你也該反駁回去的,比如孔聖人說過,‘《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意思是《詩經》中的風、雅、頌都坦蕩又自由,事無不可對人言,無論是歌頌的還是指責的,無論是讚揚的還是痛恨的,都能夠通過當時的歌謠自由表達。當初的周朝尚且能如此,難道到我們大唐反而不行了?這是越活越回去了!有的人自己想法齷齪,才會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我們坦坦蕩蕩地往來,憑什麼被人汙蔑?下回你就把這狀告回去,絕不能平白無故受這委屈!”

魏膺聽得瞠目結舌。

這小子,怎麼這麼能說啊!

聽這小子義憤填膺地替他妹妹抱不平,連他都覺得自己就是這小子口裡那個“想法齷齪”的人,自己當真冤枉了妹妹!

魏姝道:“殿下說得有理,下回我一定反駁回去。”

李元嬰道:“這就對了,我們的書不能白讀,讀了就要用上。”

魏姝讚同地“嗯”了一聲。

魏膺急了:“妹妹,你可不能被他教壞了。”

魏姝慢條斯理地問他:“阿兄可是覺得孔聖人的話不對?”

魏膺沒法反駁。論口才,他真比不過李元嬰!真不知道他們祖父為什麼要教這小子學《禮記》,看看都把這小子教成什麼樣了!